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
三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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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們咚咚的出去,牢裡恢復了安靜,誰也沒對地上屍首多看一眼,誰也沒想到去把牢裡再看上一遍。 油燈的光慘慘亮著,照著人去牢空的那兩間牢房,也照著隔壁的幾間牢房。 就在被毀的牢房隔壁,有人靠著牢壁,在那線昏黃光影裡,露出譏誚的冷笑。 孟扶搖。 她和長孫無極根本就沒有離開。 天下沒有誰能比她和長孫無極更會利用人的思維盲點,誰都以為打成這樣人一定走了,他們偏偏不走。 如果說剛才的大牢最危險,現在就是最安全,那個假冒偽劣受了傷不會再來,紫披風更不會來,就讓他們在官沅縣城裡掘地三尺的找吧。 至於那個人的屍體……隱衛會跟到亂葬崗收殮的。 和紫披風和縣老爺一牆之隔的孟扶搖,聽見了最後那段話,眉頭微微一皺,這人很久之前就在這裡?他原先在哪裡?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一呆許多年?他和那個婉兒又是什麼關係?而在當年,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子身上,到底發生了怎樣慘烈的事,以至於這個男人背負罪孽,芶延殘喘的活在這個牢獄之中,用一生的時間,等她的原諒?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有些事,想避已經避不得。 一旦向前走,她伸出的指尖,遲早會觸及那些隱伏在黑暗裡塵封多年的往事,也許就那麼輕輕一戳,「啪」一聲,血色殷然的塵灰便會滾滾飄出,撲了她一身。 孟扶搖閉上眼,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 七日後,孟扶搖和長孫無極施施然「出獄」了。 按照隱衛留下的記號,一群人在城北一間不起眼的民居集合,那是宗越當年建立的地下勢力「廣德堂」一家分店的二老闆的外宅,目前的璿璣,外來勢力已經很難立足,會日日遭受盤查騷擾,然而該二老闆卻是土生土長的璿璣人,在官沅當地已經生活了數十年,最是老實巴交廣結善緣的一個人,平日裡上下都打點得好,但就算如此,他現在也是一日三驚——紫披風滿城亂竄,全城已經有數百人因為「可疑、通敵」等罪名,被投入城南知縣大宅紫披風目前的駐紮處,據說進去的都是富有家財者或者平日裡對紫披風頗有微詞者,而一旦進入那座大宅,家人便得捧上大筆銀子,保不准還有去無回。 「亂了!亂了!」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田舍翁的廣德堂老闆連連歎氣,「紫披風那群大爺滿城裡發佈告示,設了『秘聞箱』鼓動會城百姓互相私下告發,但凡家中窩藏重犯者,一旦發現立即抄沒家產全家殺頭,有些人趁機報復,胡亂投信,紫披風不管真偽,一概抓起來嚴刑拷打,全城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很多人築暗道,聽見狗叫聲便躲入地下室,一夜數次覺都睡不安穩……咦……」 孟扶搖和長孫無極對望一眼,慢慢道:「那我們就把他們帶走吧。還官沅一個安寧。」 「怎麼帶走?」二老闆愕然道:「城外近萬人呢,城內知縣大宅住的是各級頭目,就有幾百人,聽說在靠近南境的必經之道上豐府,還有近萬紫披風和鐵衛,專門等著你們。」 「他們不是有秘聞箱麼?」孟扶搖笑笑,「拜託你一件事。」 *** 大清早,難得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城南知縣大宅前,端端正正放著一個紫紅色的箱子,箱子密封,上頭開著一道窄窄的縫,背後有鎖。 「秘聞箱」,每日清晨開啟取信,每天夜晚等待密信,等那些夜晚竄在城南的鬼鬼祟祟的暗影,送來紫披風的財路,並終結無辜者的命運。 幾個路人經過,看見那箱子都露出憎恨畏懼神色——就是這麼一個普通的箱子,裝載了人心裡最陰暗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使無數人家破人亡,無數人遭受酷刑,無數未嫁女兒被侮辱懸樑。 這已經不是普通木箱子,是官沅人聞之如鬼魅的災難之箱。 「吱呀」一聲大門開啟,路人趕緊避了出去。 負責開秘聞箱的幾個紫披風打著呵欠,說笑著去開箱。 「今天不知是哪家地主遭事兒……」 「我只關心,他家有沒有漂亮女兒?」 「得了吧,上次還有個又沒錢又沒女人的也投進來,白費力氣,要給我知道是誰投的,非活剝了他不可!」 幾個人嘻嘻哈哈,取了信,漫不經心的掂著進門去,幾個路人畏怯的看著,按著砰砰跳的心,猜測著會是誰家倒黴遭殃。 當夜。 幾名紫披風在知縣衙門內莫名暴卒。 那夜紫披風們一夜沒睡,滿城點了火把尋找兇手!然而一無所獲,因為那幾個紫披風死得離奇,周身無傷痕,也沒有任何掙扎,最後查了,說是中毒,於是又把知縣大宅翻個底朝天。 第二日,又死幾個。 第三日,又死。 死的人都是當夜值班第二天休息的,一開始眾人都往值班時的事兒上想,直到第三日,終於有人想起了秘聞箱。 回頭開箱,沒找到線索,那些密信看完隨手就扔,早不知道扔在哪個垃圾堆上了,到哪去尋? 找了個名醫來,探頭在箱子裡聞聞,說似乎有異味,密信中有毒。 當日,秘聞箱取消,官沅百姓奔走相告撫額歡慶。 秘聞箱取消當夜,紫披風在知縣大宅裡連夜開會,會開到一半,兩個小隊的紫披風罵罵咧咧的互相揪扯著回來,都說對方搶了自己女人,罵到一半,濟濟倒地而亡。 於是開會議題變成不許再出去隨意尋歡。 尋歡尋不成了,每日供應的水米食物中,又開始出現問題,紫披風們入口的食物都驗過毒,這些東西都被驗過才進了廚房,然而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明明沒有毒,但每日都有人吃了上吐下瀉,直至衰竭而死。 紫披風回頭查整個食物送來的環節,卻發現無跡可尋,誰也不會在意一個送菜的農夫到底長什麼樣子。 到了這個時辰,知縣大宅再也不敢住,紫披風撤出大宅,也不敢分散了再住到其他富戶家中——也沒什麼好住的,都給他們搞得家破人亡了。 當日紫披風只好匆匆出城,家家戶戶趕緊關起門來默默燒香。 紫披風人多,分小隊出城,在離城門不遠處一座酒樓上,一對男女負手而立,面含笑意眼神卻冷冽的靜靜看著底下的紫色洪流。 半晌那男子輕輕握了握女子的手,含笑道:「天乾物燥,適合殺人。」 那女子側首,瞟了瞟衣甲整齊的紫披風,眼神清泉般一流,答:「月黑風高,正宜裸奔。」 璿璣之謎 第十一章 正宜裸奔 璿璣天成三十年二月二十八,夜。 離官沅三十裡的一處山腳下的平原上,篝火點點,支起數百個帳篷,帳篷頂上飄著紫色的絲穗,標明那是皇朝特別機構紫披風。 大批從官沅縣城撤出的紫披風,和在東蘭山守候多日不見高人,知道被騙的那一批紫披風匯合,按照大皇女的命令,準備去上豐府,途中經過一個鎮子準備歇宿時,卻發現有面色發青的村人被人抬出來,往旁邊的山上抬,問起來卻說村中有人患怪病,死了好些人,紫披風們探頭一望,家家灑白米辟邪,紫披風們早已被官沅的遭遇鬧得餘悸猶存,哪裡還敢住下來,於是一向注重享受,到什麼地方都要睡人家最好的床的紫披風,終於百年難遇的露營了一回。 紫披風背山面水紮營,這春夜山色,繁花搖動,景致很不錯,可惜剛剛在官沅接連受驚的大爺們無心欣賞,安排了值夜的人後,便早早紮進帳篷睡覺了。 星光疏落,灑在帳篷上,從最靠近山壁的一個帳篷往上延伸,一直延伸到山壁頂端,坐著衣袖帶風的男女。 女子雙腳懸空蹺在山崖高處,雙手後撐,仰頭看著天上星月,良久長長籲出一口氣。 「憋了那麼多天,受了罪,忍了氣,挨了打,坐了牢,好容易地龍翻身,姑奶奶今日一定要殺你個五顏六色,揍你個色授魂與。」 男子偏頭,疏落星光灑進他眼底,分不清哪個更亮,他輕輕的笑,只是伸手挽起女子因為後仰而落地的長髮,道:「也不用太用力,還得留點力氣應付彤城好戲呢。」 「當然。」孟扶搖撇撇嘴,「紫披風這種變態東西,只是整個璿璣王朝的一個縮影,是在這見鬼的王朝腐爛泥巴裡長出來的,與其靠人力去慢慢挖掉它,還不如整個換土,換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她單指拈起兩個小布袋,得意洋洋的道:「宗越真是個好孩子,一聽說咱們在璿璣失蹤,就知道有事要搞,居然給他所有的廣德分堂都送了一包好東西來,連我有可能吃那藥走火入魔都想到了,不枉我為他辛苦一場,連皇后都做了。」 她說得高興,身邊長孫無極卻淡淡道:「便沖著這個,總有一日要和他好好談談。」 孟扶搖立即噤聲,翻翻白眼,趕緊岔開話題,和身邊嚴肅端坐的元寶大人道:「耗子,準備好了?」 元寶大人苦大仇深的點頭——暢行七國悠游自在的元寶大人現在對璿璣充滿仇恨,就在這見鬼的國家,它與人為善與世無爭的尊貴的元寶大人,竟然被迫鑽鼠洞,還被人抓在手裡捏啊捏,實在是鼠生未有之重大侮辱,此可忍孰不可忍,鑽洞可忍,被摸不可忍! 此仇不報非好鼠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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