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
三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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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深黑。 長空下,暴雨中,一地屍首裡,濕透的男女無聲相擁,她哭著她的悲憤與疼痛,他痛著她的痛,並感激著她的未曾失去。 她在他懷中淚眼迷離,哭到最後噴出暗紅的血,他微微綻開放鬆的笑意,臉色卻一程一程的越發蒼白。 然後,兩人相擁著,倒在雨中。 璿璣之謎 第九章 牢獄之遇 他抱著她倒在雨中。 兩人都再沒有力氣維持坐著的姿勢。 一個力盡而疲,一個真氣還沒來得及復原便趕來擋瘋虎,生生受那拼命一撞。 藥力激發到高峰,本身武功也已經是頂級的孟扶搖的全力當胸一撞,那絕不是隨便什麼人能接下的,放眼當今天下,除了十強前五,能接下的不過寥寥幾人,長孫無極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作為擁有自動防禦習慣的強者,在那被撞一刻不選擇躲避卻選擇硬接的,卻只有長孫無極一個。 他在那一刻,完全可以卸勁躲開,可以以綿柔巧勁將孟扶搖移出去再拉回,那樣最起碼他不會受傷,然而他沒有,因為他清楚,那一刻對孟扶搖至關重要。 宗越給的那顆藥,在服用之初的第一層爆發藥力被孟扶搖轉給了他,但是真正的全部藥力,卻是在孟扶搖一陣全力拼殺戰鬥之中得以徹底散發,她的骨骼肌血內息都因為那毫無保留的調動和運用,達到狀態高峰,但正因為超過正常速度的極速提升,卻又沒有及時調息疏導引流,使真氣在體內胡亂衝撞,沒有出口,那一撞,便是最後的自救。 撞得開,怒海平濤,危險終渡,撞不開,真力反沖,後果不堪設想。 那一撞撞出他一口血,卻能換來困在黑暗混沌中瀕臨燥狂的她的最後的出路和光明。 孰輕孰重,自有抉擇。 雨勢如傾,看來卯上死勁,勢必要下個整夜不休。 濕淋淋的孟扶搖伏在濕淋淋的長孫無極身上不住咳嗽,咳一口便是一口暗紅的淤血,一邊咳一邊去把長孫無極的脈,長孫無極睜眼,按住她的手,對她一笑。 孟扶搖看著他眼睛,那是平靜而深邃的海,如海之容,天地間苦痛種種,不過是掠過海面的風。 那樣的眼神告訴她——天地間苦痛種種,終將化作紅塵塵埃,愛恨情仇恩怨生死,千年後都只是土饅頭一塚,沒有人應該背著墳墓前行,沒有人應該為不是自己的錯沉淪。 棄疏就親,人之常情,何錯之有? 以身就難,仗義援手,何罪之有? 雨聲未休,牽念不休。 有一種勸說安慰,不需長篇大論絮絮言語,只以眼神和舉止來表達,那些深扣心事的理解,早已訴說。 在奮不顧身決然迎上的那一擋,在明知危險不避不讓那一接,在搶先敲開她結冰心房引動她落淚那一滴淚,在此刻不肯昏去緊緊凝視的眼神。 孟扶搖緩緩抬眼,迎上那樣的眼神,暴雨嘩嘩裡將那裡所有的言語讀得清晰,一字字,深刻而無聲。 漸漸的,她在那樣的眼神裡,聽見血潮退去,心海波平浪靜,而四面鮮花島嶼再次復蘇,花朵柔軟綻放的聲音。 那花在暴雨血色中終於開放,雖遲卻不晚,靜靜抽枝綻葉舒展光華,牢牢紮根滌蕩過的心靈,從此後,心深處有一塊地方,更加飽滿堅實。 她終於,輕輕綻開他想看見的平靜的笑容。 那笑容猶帶憂傷,卻清涼乾淨,閃爍更為豐盈飽滿的輝光,如同庭院四野,被今夜暴雨沖刷洗禮得鮮亮翠綠的蔭蔭枝葉。 而她亦得洗禮,從身到心。 長孫無極安然微笑,合上眼,孟扶搖笑著,伸手去擋落在他臉上的雨。 隱衛和鐵成趕緊過來,扶起兩人,孟扶搖瞟一眼鐵成,有心安慰,卻已完全沒有了力氣,暴亂過的身體需要修補和休息,她閉上重若千鈞的眼。 *** 山洞裡火光溫暖,四面潔淨乾燥,遠處傳來雨後空山特別清圓空濛的婉轉鳥鳴。 長孫無極醒來時,感覺到的就是這樣一種近乎祥和的氣氛。 身下草堆柔軟芳香,而她就睡在他身邊,睡夢中淚痕猶在,卻噙一抹淺笑握著他的手。 她在,好好的在。 長孫無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仿佛覺得有些奢侈,趕緊又閉著眼,攬著她輕輕撫摸她的發,手勢充滿溫柔的憐惜……要拿什麼來疼憐她?這個為他遭受內心裡巨大痛苦的女子? 總覺得不夠……不夠又不夠。 終是忍不住,垂下眼,細細看她。 身下女子微微蒼白,長睫覆下,覆不住眼底淡淡青紫,神色卻是平靜安詳的。 天知道這份平靜安詳,經歷多少磨難和煎熬才得換取? 可那是她的宿命,屬於她的獨有的磨難,世間熙熙攘攘千萬人為利而來為利而往,人人都懂得捍衛自己的自私,並為此理所當然,唯獨她厭棄自己的自私,並為此更深切的,覺得痛苦。 那份痛苦並不來自於錯誤——她從沒有錯,錯的只是命運賦予她的心性,正義和熱血,使她不能容忍自己見死不救無動於衷。不需要任何譴責,她已經給了自己最深的懲罰,擊倒她的永遠不是人世間風刀霜劍,而是來自她內心深處巨大的自我責難。 所以她才是孟扶搖。 沒有別人可以代替。 最飽滿,最明亮,最勇敢,引無數男兒盡折腰的孟扶搖。 他不惜犧牲想要成全並擁有的……最完整最真實的孟扶搖。 長孫無極微笑著,習慣性的又想按上孟扶搖腕脈,那手卻突然輕輕一抬,按住了他,隨即那女子半帶埋怨半帶無奈的道:「行了你。」 孟扶搖醒了。 她懶懶的爬起來,爬的時候聽見自己骨節格格作響的聲音,不由怔了怔。 長孫無極已經道:「恭喜你,扶搖,你又提升了。」 孟扶搖倦倦的笑:「拜你所賜,不過也拜託你,從今以後不要再給我真力,不然哪一天我真超過了你,你也太沒面子了。」 「我沒打算給你真力啊,」長孫無極笑,「我只想看你提升到什麼程度而已,不過,」他突然語氣一轉,有點不快的道:「我要和宗越談談,他真是昏了,居然給你這麼霸道的虎狼之藥。「 「哎,別冤枉人家。」孟扶搖立即道:「人家可是再三囑咐過的,是我太心急。」她瞄一眼長孫無極,歎息,「其實是我當時亂了方寸,你進入龜息狀態,自己會修復療傷,只要我耐得性子等便什麼事都不會有,都是我倒黴……」 「如今不都因禍得福了麼?只要假以時日調養,你我借那藥力,都可以再上一步。」長孫無極靠著山壁,笑意微微。 唔……雖說後果慘了點,但是扶搖會為他亂了方寸,他覺得挺好。 孟扶搖哪知道他的小九九,她靠在山壁,山洞狹窄,兩人擠在一起,身體之間毫無縫隙,這也是水上那夜之後兩人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近距離接觸,卻都沒覺得什麼,孟扶搖就著火烤手,看看四周,道:「我們在哪裡?」 「在鎮上後山。」接話的是鐘易,這個山洞是個拐洞,他們兩人被安置在最裡面,其餘人在外洞守衛,聽見他倆醒來的動靜,鐘易跨進來,笑嘻嘻的道:「紫披風滿鎮的找人,還發文在前路周圍百里內四處追索,我偏偏就躲在他們眼皮底下!」 孟扶搖看著他,心想自己和長孫無極雙雙倒下,隱衛不管雜事,鐵成又是個不聰明的,倒多虧了他安排計劃,不禁感激的向他笑笑,招呼他進來烤火:「瞧你臉色不好,來暖暖身子。」 鐘易立即毫不客氣跨進來,一屁股擠坐在她身邊,洞裡窄小,這一擠身子更是貼得緊緊,他天真爛漫的笑道:「你沒事就好了,先前嚇死我。 他抱著一捆柴,一邊添火一邊道:「不過這裡現在也不能久留,紫披風遲早會過來,你兩人如今都傷勢未愈,可怎麼是好?」 「我大概還需要一個月才能完全恢復,你呢?」孟扶搖側頭問長孫無極。 「我應該比你短點。」長孫無極道:「只要渡得過最初一旬,往後便足可應忖。」 「最難的時辰都捱過了,還有什麼怕的?」孟扶搖注視著火光,森然道:「不管用什麼辦法,哪怕喪家之犬一樣夾尾逃,我也一定要先忍著,給自己留下時間恢復,三十年風水輪流轉,等我徹底好了,他們……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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