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扶搖皇后 | 上頁 下頁
四二


  酉時,三刻。

  皇太子帶著東宮侍衛千人隊,根本沒有奔向起火的信宮,直接馳向宮門,在離宮門不遠處的正儀殿附近,他被頭包成粽子的雲馳攔住,雲馳將皇太子帶入乾安宮偏殿下的分支密道,直接將皇太子送出了宮。

  那個沒有標注的乾安宮偏殿下的密道,本就是唯一一條通往宮外的路,屏風移開一半,是到達偏殿之內,移開全部,就出現另一條密道直通宮外。

  孟扶搖如果知道這事,只怕要後悔得恨不得把那肇事的黃銅壺給啃了,雲馳本想等他們「挾持逼迫」,再順理成章的告訴他們這個秘密,結果她下手太狠,生生砸昏了人家,導致明明有密道,卻因疏忽擦身而過。

  與此同時,宮中各處都飛起信鴿,然而當那些信鴿飛出宮城的刹那,被埋伏在那裡的一批黑衣人齊齊射殺。

  此時,被堵在城門外的方明河,正帶著大軍在城門口處焦躁不安,正猶豫間,忽見一道旗花火箭帶著咻咻的長音沖天而起,在蒼穹綻開七色絢爛的煙花。

  「齊王得手了?」方明河大喜,手一揮,「攻!」

  城樓上,白衣如雪,唇色如櫻的男子轉身,看著火光沖天的宮城西北,又看了看城下不顧一切開始用檑木撞門的方明河軍隊,微微一歎。

  「今夜局勢,處處出人意料啊……」

  「少主。」

  宗越回首,看著屬下請示的眼神,半晌突然笑了笑。

  「咱們就是來攪渾水的,如今這水已經不需我再攪,我們可以收手了。」

  他飄身而下,身後,最後一根檑木終於撞翻城門,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守在門口的士兵,最終只看見一個飄然而去不染塵埃的背影。

  乾安宮內左偏廈內,雲痕探頭張了張,道,「外面那些侍衛居然全撤走了,我們正好可以離開,我要去追太子,他應該直奔宮門出宮召集在京的禁衛軍。」

  「我留在宮裡,裝個宮女混過去。」孟扶搖癱在地上不想動彈。

  「不成。」雲痕拉她起來,「齊王多疑,方明河殘暴,萬一他們得手,一定會對宮中進行大清洗,你失了真氣,留著太危險,還是追上太子,宮中還有一批忠於太子的侍衛力量,跟著他還安全些。」

  「哦。」孟扶搖懶洋洋爬起來。

  看看她微有些疲憊的神色,雲痕想了想,扯下一截腰帶,虛虛綁上孟扶搖手腕,另一頭拴在自己手上。

  「你做什麼?」孟扶搖愕然,「你不怕活動起來不方便?」

  「拉住我,讓我保護你。」雲痕答得言簡意賅。

  孟扶搖笑笑,半晌後她無恥的道,「那萬一你要是死了,我不就得被你拉著一起死?」

  雲痕默然,孟扶搖一刀斬斷腰帶,吸一口氣,笑道,「那麼,沖吧!」

  ***

  夜,酉時,三刻許。

  燕烈在第一重宮門前轉個不休,他也看見了宮內的火起,卻一步也不敢離開,萬一皇太子要出宮,他必須要在場攔截!

  黑暗中有馬蹄聲馳來,燕烈眼眸一縮,手一招,御林軍箭上弦刀出鞘,嚴陣以待。

  來人的身影,漸漸在黑暗中浮出輪廓,卻是帶著侍衛的齊王尋意。

  燕烈松了口氣,揮手示意侍衛開門,齊王緊抓韁繩,目光閃動,看似平靜手指卻勒得發白,胯下馬也在煩躁得打著響鼻。

  倒是他身邊的男子,閑淡從容,姿態風流,令燕烈也不禁多看了兩眼。

  第一重宮門,緩緩開啟。

  遠處的淡紅燈光,也被扇面般拉開,映得地面一片血色如許。

  「咻!」

  不知從哪裡射來一枚暗箭,無聲無息穿透黑暗,一下就射斷了齊尋意座下駿馬的扣環!

  駿馬受驚,長嘶人立而起,齊尋意猝不及防向後便栽,他竭力要穩住身體,冷不防一抹黑影頂風射來,快得像黑暗中原本就有的一束光,橫肩一撞將他撞下馬,正想將他拎起,齊尋意身側元昭詡突然手一抬,滾落的齊尋意便被拉到了一邊,避免了被挾持的命運。

  黑影回首,火把映照下眉目幽深,正是雲痕。

  一招未得手,雲痕怒哼一聲,翻身上馬單手一擲,另一條纖細影子隨著這大力一擲翻飛而起,直撞向齊尋意身側男子。

  那後起的黑影身形窈窕有致,翻飛間頭巾散開,一頭烏黑的長髮飄灑在淡紅的遠燈之中,宛如神魔之界橫空出世的神女。

  她身在半空手指一伸,掌間一柄匕首寒光熠熠,直取馬上人雙眼。

  「下馬!」

  女子的低喝響在空氣中,肅殺而森冷,馬上人卻突然一抬眼,笑了。

  空中,馬上。

  雙目,對視。

  她的眼眸清亮如九天之上未被雲遮霧罩的月色,他的眼眸深沉如八荒之間縱橫奔流翻卷不休的江洋。

  那月色照上江洋,照上原本平靜此刻無聲翻湧的波心,四海八荒都似有長歌唱起,於心上撞擊出無限迴響的隆隆之音。

  此刻。

  刀光將至。

  他突然啟唇,一刹那間,唇動,無聲。

  「扶搖,別來無恙?」

  風起太淵 第三十九章 一箭驚心

  別來,無恙?

  沒有聲音的問候,如巨雷響在心底。

  孟扶搖曾經幻想過很多次自己和元昭詡的重逢,也許在某個節會的場合,也許在某個貴族的邀宴之所,也許在他國——但她從未想過,她會在太淵宮變之夜,和他再次相遇,而相遇時,他站在她的敵人身側,而她的刀,指著他的心。

  他被她的刀子指著心,依然微笑如故,甚至還問候殷殷。

  孟扶搖定在馬頭,身子倒翻,刀子還亮著,心卻已經莫名其妙的軟了。

  尤其當讀懂這句唇語的時候。

  尤其當元昭詡懷中突然一動,鑽出個雪白大腦袋,大腦袋轉轉黑眼珠,看見那刀光,突然飛快拔了根毛,橫毛,一擋。

  它以為它屁股上的毛是幹將、莫邪名劍嗎?

  孟扶搖突然想笑,笑意未出又有點想哭,結果她沒笑也沒哭,氣一泄,直接栽下來了。

  這一栽她就心中暗叫糟糕,無論如何元昭詡現在是齊尋意的幫手,自己搶馬過關失敗,雲痕定然不肯獨自逃脫,卻又是自己害了他。

  她栽落,落入一個溫暖的胸膛,他衣領外露出的肌膚和他的緞質長袍一般的光滑,帶著奇異的淡香,她後頸的肌膚微微蹭上他的胸,只覺得全身都似在一霎那著了火。

  那火焰繞身而行,卻不覺灼痛,只覺得溫暖而迷幻,如浸入融融溫泉,從手指到腳趾,都是舒展的,這一夜驚險迭起,奔波勞苦,都似瞬間被溫柔褶起,撫平,再被雲淡風輕的拂去。

  身後男子的氣息溫醇得像個令人迷失的美夢,又或是從四季如春的軒轅國飄來的春風,又或者太淵最美的蓮池裡蕩漾一池幽香的碧水,柔軟、魅惑、而又無處不在。

  他的唇離她如此近,近到馬背移動間時不時擦過她耳廓,透心的癢,灼熱的呼吸拂過臉頰,輕軟濕潤如同一個細膩的吻,孟扶搖僵著背不敢動彈,全身卻一寸寸的軟下來,軟成綿,成霧,成網,橫也是絲豎也是絲。

  這一霎只若星火一閃,這一霎卻又似漫長千年。

  恍惚裡聽見那人聲音低低響在耳側,帶著微微笑意,聽見那般的笑,便覺得四季的花,都在一霎那開了。

  「我真想吻你……」

  孟扶搖顫了顫,有點恍惚的想,這人的聲音是不是也曾被下了蠱?再簡單不過的字眼,由他說出來,便似每個字都下了金鉤,一起一伏的釣著聆聽者的心。

  她摸摸臉,好像也燒著了。

  那聲音頓了頓,再次漾起時已經多了淡淡惋惜。

  「可惜……現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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