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舞大清 | 上頁 下頁
二三


  好象是為宜妃守夜的第一個通宵裡,在院子裡聽老九說了老五的心結後,不知怎麼就講起海倫.凱勒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來了,倒沒想到這位向來不務正業的公子哥兒竟去轉述給了五阿哥。

  卻聽老十起哄道:「五哥可不能光停留在口頭上啊,沒聽到董鄂格格說的是抛磚引玉嗎?」

  胤祺也是性情中人,當即笑道:「只要九弟十弟肯伴舞,我就來一首巴圖魯滿尼以示答謝,如何?」

  眾人大樂,滿人向來不如漢人拘束,據說太后萬壽時就是康熙也會親自下場帶著眾阿哥跳起『喜起舞』或『五魁舞』以娛親示孝。

  五阿哥端起茶碗做飲酒的豪邁狀,然後歌聲頓起,深遠悠長又不失雄渾高亢,先滿語後漢語,眉宇間豪邁盡顯,如野馬似雄鷹,熱情如野火燎原般感染了全場,

  「白山黑水養育的民族
  風塑雪雕寫下的史書
  英雄子孫編織的星空
  歲月蒼桑長成的大樹
  日月星晨訴說的報負
  歷史傳說展開的畫圖
  婚喪嫁娶容納的文化
  盛衰沉浮凝結的藝術
  巴圖魯滿尼
  升起你是一輪滿月
  落下你是一顆珍珠
  情深你有久遠的祝福
  輝煌你有壯麗的日出
  ……」

  九阿哥和十阿哥跳起了共九折十八式的莽式舞蹈,一會兒擺水打漁、奔馬打獵,一會兒怪蟒出洞、盤龍戲水,肩二式,走一式,竟行雲流水般煞是好看。好一派似水流年,花樣韶華,如夏花般絢爛的陽光男子,竟能美的讓人心醉神迷。

  宜妃的眼中盛滿了喜悅,我也深深的陶醉起來,倘若這一刻能夠永遠,該有多好。

  第二十六章 死如秋葉之靜美

  滿人「喜林莽,長騎射,喜涼爽,惡溽暑」。夏天的紫禁城躁熱難耐,因此,康熙二十九年暢春園建成後,每逢盛夏康熙帝便帶頭搬進「四時皆春、八風來朝、六氣通達」的暢春園,這年也不例外。列位受寵的皇妃以及皇家寶寶們也跟著他們尊貴的老公和爹地一塊搬進了這座西郊的『別墅』。從此,讀書的地點便移師到了取意于《尚書·無逸》中的「君子所,其無逸」的無逸齋,無逸齋是一座自成體系的花園式院落,阿哥們佔據了正堂三間,格格們則就讀於其中的灩芳書屋。

  說實在的,暢春園比起紫禁城是堂皇不足而秀麗有餘,晴雲碧樹,花香鳥語,錦水湯湯,紅翠猗猗,園中依水築有東、西兩條大堤,東堤遍植數百株丁香花,故名丁香堤;西堤滿種奇蘭異草,名芝蘭堤,又築有瓊林瑤蕊的桃花堤。鳶飛魚躍亭、林香山翠院、蒼然亭、曉煙榭、紅蕊亭、觀瀾榭、蕊珠院……丰韻別具的景致是錯落連綿,應接不暇,美好的甚至讓我覺得穿越回來也不是件壞事了。(注:暢春園與圓明園一樣于咸豐十年被英法聯軍焚毀殆盡。)

  一年之中,刨去新年五天、自個兒生日以及帝后萬壽之類的重大慶典,阿哥格格們是沒有假日的,但入了宮的伴讀不同,每三個月有一次歸寧假,可以回自個兒家休息一天。回到明珠府一噩耗竟劈頭砸來,沈宛已於半月前染疾辭世,而奪走她生命的,只是一場來勢兇猛的風寒!聽外祖母講,她存著求死之心全無存活之念,所以就算仙丹妙藥也難以回天。由於沈宛曾出生「樂籍」(注:屬於賤籍,賤籍中人,不屬士農工商任何一類,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受到重重限制,只能做一些遭人歧視的工作。後來雍正即位後下令取消了天下賤籍,將其編為民籍。)入不得納蘭家「高貴」的墓場,所以遣人將之送回祖籍尋地安葬。覺得心裡堵的厲害,難道,這個時代所遇到的第一位良師益友,便真的從此天人永隔了嗎?

  庭院依然竹影憧憧,只是物是人非,靜靜的坐在青石凳上,多想用一串乾枯的淚水蒸發掉此時的悲涼,眼眶卻偏偏乾涸的如貧瘠的旱地,天上塵,地上土,長風萬里,不如歸去。舅母,你知道嗎?暢春園裡有個得真齋,那天雲淡天高碧空如洗,

  齋外的銀杏參天崢嶸,我獨自倚著樹幹卻看到齋堂裡有人在默默的頌經,我便問她:前生可是明月?幾世又修到梅花?她回答: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做者是。舅母,你知道嗎?我和她成了忘年交,從那天起,我一有空便去得真齋聽她講解佛理和蒙語;舅母,你知道嗎?她就是蘇麻喇姑,她已經很老了,但眸子卻是那麼的睿智和空靈……舅母,我有幸結識了又一位良師益友,卻不幸失去了您。

  不願再觸景生情、睹物傷懷,走出庭院,卻見二舅舅揆敘正陪著九阿哥胤禟站在外面,九阿哥見我出來便笑道:「正想著進去找你呢,你就出來了。我奉旨出宮辦差,八格格便千叮嚀萬囑咐我辦完差後,一定順道過來把她的董鄂格格接回去。」

  我覺得有些疑惑,而二舅舅揆敘卻喜上眉梢,忙不迭的說了幾句客套的場面話,便將九阿哥和我恭送出了門。

  「九爺真是出來辦差的嗎?我怎麼覺著是逃學出來的呢?」我狐疑的盯著他。

  「知我者,董鄂也,」他撫掌而笑:「現在是巳時末,只要趕在戌時下匙前回去就行,昔日唐朝的孟郊曾『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可今兒時間有限,逛遍京都九門顯然是行不通了,好在我有個好地方可供參詳,那裡離暢春園不遠,林麓蒼黝,溪澗鏤錯。春則百花吐芳,蜂飛蝶舞;夏則樹蔥草碧,蟬噪鳥鳴;秋則層林盡染,亂葉飄丹;冬則千峰萬壑,積素凝華。」

  我道:「九爺說的可是西山?可西山連綿幾十裡,不也逛不完嗎?十爺十四爺怎麼沒和你一起?」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仁智皆備的九爺我當然是要去依山傍水之妙地。老十睡覺落了枕,偏著個腦袋出不了門,十四和十三住在承露軒,而我和老十住在觀德所,這次便沒叫他。」

  說話的工夫有隨從牽過來一大一中兩匹馬,九阿哥又道:「你的騎術不精,就騎這匹溫馴的半大馬,它自會跟隨著我騎的這匹母馬。」

  正要上馬,卻見又有兩騎迎面而來,定睛一瞧,不正是歪脖老十和十四嗎?一問才知,原來老九前腳剛走老十就後悔了,覺得與其僵著脖兒去讀書倒不如出來透透晦氣,便也有樣學樣偷溜出來,不料剛好又被十四瞅見,十四便也像牛皮膏藥一樣粘了過來,本想打趣他們是『鏗鏘惡少三人行』,但心裡始終像壓了塊石頭似的悶的厲害,便沒吭聲騎著馬默默的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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