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舞大清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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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詞完畢,略覺有點口幹,卻見太后竟笑得合不攏嘴,直道:「罷了,罷了,這孩子冰雪聰明,晶瑩剔透,還是一個小話簍子呢。」眾人也應景兒的笑出聲來。咦——?簡直神了,她怎麼知道我『前生』的綽號就是『話簍子』?不過這個馬屁的施力點、力度和最終效果還算令人滿意。卻聽太后又補充道:「簡直和年幼時的四阿哥一模一樣。」不會吧?冷面冷心雷厲風行的雍正皇帝年幼時竟是個話簍子?不敢置信的看過去,卻見四阿哥一副風清雲淡,事不關己的模樣,得,裝吧,外表像冰山,內心像火山,整個一個『悶騷型』。 正想著今天是個好日子呢,卻又聽見皇太子殿下不陰不陽的開了尊口:「董鄂格格的梅花論確是有些新意,今天既然是給幾位年幼的皇妹選伴讀,我倒想問問董鄂格格了,要怎樣才能做好學問,做透學問?」 看著太子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突然有點明白了,目前在朝中,其餘皇子還尚未形成自己的勢力,所以能與太子和索額圖這一派太子党抗衡的,便是大阿哥和明珠以及其身後的納蘭家族等又一派力量,近幾年來大阿哥胤禔屢立戰功被封為直郡王,聖眷正濃,再加上這次胤禔率領八旗兵丁協助修永定河堤的差使辦的十分漂亮,這些都遭了皇太子的忌,太子恨屋及烏,自然不願意我這個納蘭家族的小後生出了風頭,他這個問題問的廣而且泛,就是一生都在做學問的老學究也未必能三言兩語答個通透,何況這個小小的菀葶姑娘呢?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只看到了菀葶的皮囊,卻看不到皮囊裡面那個21世紀知識青年的靈魂。 「回太子的話,學問博大精深,浩如煙海,就算窮極一生,覽遍六經三史,諸子百家,也未必就能盡數通透。所以,學問之道無它,但求放心而已。奴婢以為,欲做好一門學問,必經三重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學問無限而人的生命有限,與其囫圇吞棗不如業有專攻,這就意味著艱難的取捨,那麼,自己究竟該走哪一條道路呢,惟有登臨高處,望盡天涯,獨立思考方能有所抉擇;『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既已抉擇便當如饑似渴,發憤忘食,這是一個痛並快樂著的過程,在孜孜苦讀中慢慢咀嚼出智慧的甘甜;『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學問學問,愈往深處學便會產生愈多的迷惘和疑問,山重水複百折千回,踏破鐵鞋心力交瘁,就在此時忽然醍醐貫頂柳暗花明,驀然回首,卻發現原來一直苦苦追尋的東西就在那裡,天下至樂莫過於此。奴婢對做學問的淺見僅至於此,有曲謬之處還請太子殿下包涵指點。」 一言畢了忽覺四周一片安靜,糟糕,怎麼一激動就忘了要低調了呢。正茫然不知所措間,卻聽到康熙皇帝打破了平靜:「難得你小小年紀竟有此等見識,倒讓朕想起了你的舅舅納蘭性德,賞。」 我忙跪下雙手接過太監公公遞過來的一個檀木盒子,這三重境界本是借用了國學大師王國維先生的高論外加上自己的一些感悟罷了,卻沒想到能發一筆小財,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正跪在那兒傻樂,卻聽康熙又說到:「今後你就做溫恪公主的伴讀吧,朕看了你的答卷,畫上的梅花枝如淡骨,瀟灑秀雅,確有幾分韻致,但整體畫風仍不離青澀,朕的兒子中九阿哥繪畫最好,你可向他討教一二,至於字嘛雖勉強看的過去但寫的並不好,四阿哥的書法不錯,胤禛,今後就由你來督促這個孩子好好練字,朕是要檢查的。」 「兒臣領旨。」『悶騷四』依舊平靜如水。 我欲哭無淚,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古人誠不欺我也…… 第十一章 於無聲處聽驚雷 『甜甜的紅太陽』嘉彤原來就是八格格溫恪公主,她和十格格敦恪公主,十三阿哥胤祥同為敏妃章佳氏所出(注:清朝的格格和阿哥是分別排的長幼次序,故胤祥雖排十三,卻為八格格及十格格的兄長。)敏妃章佳氏已於去年閏七月病逝,三阿哥胤祉因在敏妃喪期不及百日內剃髮,獲怒於康熙,不僅受到嚴厲申斥,還由誠郡王降為了貝勒,由此可見敏妃是深得康熙寵愛的女子,康熙愛屋及烏,對敏妃的三個孩子也甚為憐惜,他將十格格敦恪公主與胤祥託付給德妃烏雅氏照顧(德妃為四阿哥胤禛和十四阿哥胤禎的生母,這也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相親相厚的原因之一),又將八格格溫恪公主託付給宜妃郭絡羅氏(宜妃為五阿哥胤祺和九阿哥胤禟的生母),現在,我便與嘉彤一起住在暖暉閣(隸屬於宜妃娘娘的咸福宮),開始了陪吃、陪讀、陪住的『三陪』伴讀生涯。 伴讀的生涯苦樂參半,五味雜陳。喜的是格格們的課程遠比阿哥們的輕鬆,屬於『有閑』階級;苦的是四阿哥是個死心眼兒,還真的就一絲不苟的貫徹起他皇帝老爸的意旨來。前兒個,死心眼兒屈尊來到暖暉閣,扔下了三幅字貼要我每張臨摹5遍,於今日交上去檢查,以便他老人家根據我的筆風來決定哪位名家的風格適合我大規模全方位的練習,按他的說法就是要練好書法就得先臨摹(即枯燥無比的重複式臨帖)再揣摩(即逐漸找到自己的風格)最後才能筆隨意動,揮灑自如。我撿起那三幅字帖一看,登時傻了眼,竟是被尊為『天下三大行書』的摹本,這三大行書可了不得,分別是王羲之先生的《蘭亭序》,顏真卿大師的《祭侄文稿》和蘇東坡居士的《黃州寒食帖》,件件都是傳世的瑰寶,文明的奇葩。可……可……將它們作為我的入門教材……未免也太誇張了!算了,不是我選擇,而是我被選擇,認命吧…… 午時兩刻,正值眾阿哥的午膳休息時間,我拖著萬分不情願的腳步到約定地點交『功課』,但見始作俑者正老神在在的品著一杯香茗,見我過去不過微微的挑高了一邊的眉毛,賣騷!我肚子裡罵的惡毒,表面上還是畢恭畢敬的把辛勤勞動的成果雙手呈上,他接過去一張一張的慢慢看來,既不叫人走也不讓人坐,直截了當的把我晾在那兒乾瞪眼,我忍。半晌,這位『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四阿哥終於賞了我兩個字:「嘖嘖——」那語氣,那神態,分明就是在說: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我再忍。「你真的是納蘭性德的侄女嗎?」他居然提出了質疑:「哼,雲泥之差,天壤之別。性德的字凝重峻澀而又神采飛揚,你再看看你的,嗯?軟趴趴的立都立不起來,簡直不堪入目,三大行書的風格你哪一樣臨出來了?糟蹋筆墨紙硯,浪費他人時間!」 一團怒火噌的竄上了腦門,我又不是病貓,幹嘛就這樣生生的被別人騎在頭上拉屎,怒到極致根根頭髮險些立了起來:「古語有雲: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可見世間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我倒想問問四爺了,《蘭亭序》是在王羲之於佳山錦水之中與眾友飲到醉意熏然,心情十分愜意舒暢的情況下一氣呵成的;《祭侄文稿》是在顏真卿得知自己的侄子季明為叛軍安祿山所殘殺時心情極度悲憤中疾筆而就的;東坡居士的《黃州寒食帖》更是在其經歷了仕途失意,骨肉分離的打擊後,飽蘸著淒苦悲涼的感傷而成就的嘔心之作!這裡面哪一筆,哪一劃不是情景交融,氣酣筆健?可我根本沒有也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心境,又怎麼臨摹得好這些神來之筆?還有,學習書法從來都是先習楷書再練行書的一個從易到難、循序漸進的過程,有哪位先生是一開始就用行書來折磨弟子的?你……你是不教而誅,枉為人師!」 張了張嘴還想再吐兩句洩憤,卻突然想起惠妃給我這個新入宮的小朋友的生存忠告:忍字頭上一把刀,為人不忍禍自招,能忍得住片時刀,過後方知忍為高。於是又生生的閉了嘴,一時間空氣仿佛凝聚了起來,只剩下無邊的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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