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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鳳九天皺眉道:「有什麼話就直說,本王一向不喜歡人吞吞吐吐。」

  計嬙吸了一口氣,跪在一旁,低聲道:「昨兒不知道甘妹妹哪兒惹了王爺不快,被移到普眾閣去了。那普眾閣向來是先王的###們居住的地方,甘妹妹怎麼會……」她邊說邊拿眼去瞟鳳九天的神色,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慌亂。她雖然性子內向,但心思卻比其他人多了一倍,她自從王府以來,素來清楚鳳九天的為人,因此從不敢在他面前有絲毫造次。只是普眾閣就如同後宮的冷宮一樣,哪裡是個人住的地方?於是難得橫了一條心,今天就算是拼了一拼,也想討個說法。

  鳳九天冷冷道:「本王以為你是個識趣的人,想不到也這麼麻煩!」

  計嬙臉色一白,輕聲道:「請王爺恕罪,妾身也只是關心露兒。」

  鳳九天道:「本王知道你與她姐妹情深,只不過……當初你們姐妹進府之時就應該清楚,安守本份,就是你們的生存之道,否則……本王絕無姑息之理。」

  計嬙心頭一酸,竟然流下兩行清淚,哽咽道:「露兒縱然有錯,還望王爺看在她也侍候了王爺一年的份兒上,許妾身……去看看她。」

  鳳九天冷笑道:「你想去看她?原來你也對那普眾閣好奇不成?別以為本王人不在霽深園,就什麼都不知道。上個月甘露就私自進了普眾閣,雖然沒鬧出什麼事,但已經是犯了大錯!昨天夜裡你又背地裡遣人送了衣物首飾給她,本王都沒有追究,已經算是對你們姐妹額外開恩!怎麼,如今你倒是想來本王這裡討人情來了?!」

  計嬙嚇了一跳,伏在地上沉默了半晌,方才幽幽道:「我們姐妹竟如此不識大體,讓王爺白費心了,實是該死。方才的話,就當嬙兒沒說罷。」

  鳳九天道:「你起來吧。本王聽說過兩日你是你父親六十大壽,你們計家在寧都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想必老爺子也定要好好熱鬧一番了?你不如就回去一趟,多帶些禮,也算是本王的一份心意。」

  計嬙連忙叩頭道:「妾身多謝王爺恩典。」她的額頭幾乎快要著地,只感覺到青石的地面上隱約的寒意,她眼眶含淚,心頭酸楚不已。當初父親千方百計地送她們表姐妹二人進了王府,就是想討鳳九天的歡心,以期望能在寧都謀個一官半職。如今她二人入府已有一年,計家縱然財勢雄厚,卻依然沒什麼升遷,唯有她哥哥在甯都府尹裡謀了個執筆的小差事。就是這個小差事,也是父親花了不少銀兩,上下打點才得來。自打父親知道她姐妹二人在鳳九天面前根本就說不上什麼話,就深為厭棄她們,平日更少有問候。計嬙是有苦說不出,卻不敢輕舉妄動。

  現甘露被貶,她又深知鳳九天是個喜新厭舊之人,她本就不甚得寵,以後的日子只怕是愈加難熬了。這次鳳九天許她回家,也不過是意外施恩,不想甘露之事再給她計家有絲毫回轉的餘地。可憐她那無知的妹妹,下半生只怕要與孤燈為伴了。

  鳳九天讓人撤了膳食,起身欲走。計嬙低頭道:「王爺,妾身許久不曾見過母親了,想回去多住幾天,望王爺恩准。」

  鳳九天懶懶道:「你想住幾天就住幾天罷。」說完抬腳出了菊紋閣。管周立在門旁,恭敬道:「啟稟王爺,尚大人來謝罪了,現在舒雲閣。」

  鳳九天哼了一聲,快步朝舒雲閣中來。剛進了院門,就見尚奚環跪在院中。他上身只著單衣,半敞著,露出一隻黝黑左膀,如今已是深冬,饒是他身體強健,也止不住冷得瑟瑟發抖,直喘熱氣。見鳳九天走進來,立刻大聲道:「卑職來向王爺請罪!」

  鳳九天也不看他,徑直走到堂內坐下,牟湯奉上茶來,他也沒接,只是盯著院裡的人瞧。他眸光發冷,一句話也沒說。尚奚環不禁流淚道:「卑職辜負了王爺對卑職的厚愛,實在該死!請王爺治罪!」

  鳳九天這才笑道:「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罪?!」

  尚奚環道:「那堯淮安在知州私自徵兵,擁兵自重,已非一日!他如今雖官居左司馬,但也是我前日部下,與卑職素有往來。卑職不該如此大意,竟讓他胡作非為這麼久!請王爺速速派人將他擒來,將我二人一同治罪!」

  鳳九天冷哼一聲,道:「去拿他?!好啊,你覺得派何人去使得?」

  尚奚環道:「堯淮安武藝高強,若是平常人,怕是拿他不住。如今他手中又有約五萬兵馬,只怕不能一擊即中,後患無窮。如今邊關戰患愈強,王爺顧慮愈多。卑職以為,若是請申徹申大人前往,以朝廷的名義視察安撫,再趁其不備,一舉拿下,方為上策。」

  鳳九天站起身來,叫道:「好得很。按我天垠朝律制,藩王擁兵不得超過十萬。如今你手中有三萬人,本王手中有三萬人,堯淮安手中已近五萬,你想讓申徹去邊關,是不是想給他機會,多搜集一些證據,好讓朝廷更有話說?!

  尚奚環低頭道:「卑職惶恐!卑職絕無此意!王爺大可對申大人說明緣由,只說那堯淮安不服管制,私徵兵勇,因此讓申大人前去擒拿!申大人深明大義,定然會助王爺一臂之力!」

  鳳九天沉默半晌,方道:「來人,給尚大人披上衣服。進來說話。」

  尚奚環這才整好衣衫,進了堂內。鳳九天讓他在一旁坐了,說道:「你當真捨得拿下堯淮安?!」

  尚奚環道:「卑職對王爺和西藩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鳳九天坐了一會兒,忽然取出一疊書信來,讓牟湯遞了過去,笑道:「本王給你看一樣東西。」

  尚奚環乍見那書信上的筆跡,臉上陡然失色。他接過來仔細地翻看,額上已經滲出冷汗,忙不迭跪倒在地,急道:「王爺!盍泚年輕氣盛,並不知其中厲害,他與堯淮安自幼相識,素有情義……卑職敢用腦袋擔保,他……只是關心戰事,並無任何叛逆之心!求王爺……求王爺寬恕!」

  鳳九天沉思道:「素聞司馬大人與盍泚不和,如今倒敢以性命相保!看來市井流言,當真是一句都信不得。你起來吧。」

  尚奚環這才戰戰兢兢地起了身,立在一旁,不敢做聲。鳳九天輕轉茶杯,淡淡道:「堯淮安徵兵之事,盍泚是一清二楚。既然是這樣,本王倒想看看,我們大名鼎鼎的四絕公子,到底有什麼本事!來人,取軍符來,命申徹與盍泚同往邊關,傳我軍令,左督大司馬堯淮安,調二萬兵馬,交由申徹統領,即刻到宛中城駐守。若江淮安不聽號令,先斬後奏!」

  院外的王府侍衛統領陶薑立刻飛身去了,尚奚環禁不住面色發白,如今邊關戰事將起,鳳九天不增兵前往知州,反而調兵去宛中,卻是為何?宛中離知州尚有百餘裡地,不遠不近,既非戰略要地,更非有利後援之城,實在不明白鳳九天的意圖,卻不敢多問,只得低頭想了半天,仍為盍泚之事困擾。

  鳳九天這才閉了眼養神,淡淡道:「你去吧。」

  尚奚環如蒙大赦,趕緊退了出來,王府外站了不少人,皆是一臉焦急期盼之色,見尚奚環出來,都舒了一口氣,紛紛上前問道:「尚大人,可算是出來了!」

  尚奚環抱拳道:「承蒙諸位對尚某如此關心,此事已經了了,王爺也沒再怪罪。諸位請回吧,改日尚某在家中設宴,以謝眾位的關切之情,請諸位大人賞光!」

  眾人連連稱謝,但一問起邊關之事,尚奚環都含糊以對。眾人見他不願相告,只得又安撫了幾句,各自散了。尚奚環心中憋著一股怨氣,也不回府,直往清樓而去。進了門,只見紅兒站在菜地旁邊忙碌,想著盍泚整日裡笙歌豔舞,愈加氣憤,立刻大聲喝道:「盍泚!你給我出來!」

  連叫了兩聲,也不見有人應聲,倒是把紅兒嚇了一跳,她一見是尚奚環,只得走上前去,福身道:「尚大人光臨,小女子有失遠迎。公子出門了,還未回府。尚大人請屋裡稍微坐坐,小女子這就去尋他。藍兒,奉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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