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浮世絕香 | 上頁 下頁


  園子裡,君望祖嚴肅地看著君亦休,說道:「這兩天你別打那百士壇的主意,我跟無花師太說了,你要是有空,就去梅花庵裡幫她老人家抄抄經,要不就呆在家裡別出門。總之過了這個冬天,什麼都好說!明白嗎?」

  君亦休沉了眼,淡淡道:「是。女兒知道了。」

  君望祖看了她兩眼,忍不住歎道:「亦休,你別怪我,你娘死的時候,什麼都放下了,只唯獨你……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爹就放心了。爹也沒什麼好盼望的了,只是你大哥……」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了一下,將頭轉過一旁。

  君亦休上前蹲在他身前,淡淡笑道:「爹爹這是怎麼了?大哥永遠都是您的兒子,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回來的。」

  君望祖歎了一口氣,道:「我也沒什麼指望,他怕是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了。我只想能在我斷氣之前,再見他一面,也就夠了。」

  君亦休面色一頓,連忙道:「爹!您別這麼說!大哥不會怪你的。娘的死,也不全是您的錯!我……」

  君望祖見她神色之間隱有哀傷,連忙急道:「好了,好了,是爹不好,不該說這些。其實爹也沒什麼。亦休,你要顧好自己的身子。」

  君亦休連忙擠出一個笑容,道:「我知道的。爹就別操心了。」

  君望祖在她的發間輕撫了兩下,歎道:「那浮香丸,你可有記得吃?」

  君亦休道:「孩兒記得的。無花師太囑咐我的事,我怎麼會忘呢!只是孩兒這些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外面是什麼樣子,怕都是不記得了。」

  君望祖見她神情落寞,心中有些不忍,歎道:「亦休別想太多了,反正你要記住爹說的話,過了今冬,等明年開了春,你就可以不用這樣小心了。這些年來,爹不敢讓你接觸外頭的人,也是怕你的身子會受不了。當年所有大夫都束手無策,唯有那和尚救了你一命,有些事,由不得我們不信。」

  君亦休低下頭,沒有說話。她十歲時生了一場大病,心痛如絞,嘔血不止。所有的人都說要準備後事了,卻突然來了個瘋瘋癲癲的和尚,硬說她命還未絕,將自己和她關在屋裡三天三夜,果真救回了她一條小命。齊挽思感激涕零,欲以重金酬謝,那和尚卻哈哈一笑,說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君亦休須往梅花庵求個浮香丸的方子,十天服食一粒,不見血,方可保命。二十歲以前,不可動大喜大悲大怒之情,不可有任何情欲之念,否則再見血,命就難保一年。

  一個姑娘家得了這麼個怪病,哪裡敢張揚?君家也只有君望祖、齊挽思和長子君亦塵知曉,連君亦休本人也並不十分明白個中內情。齊挽思去世時,最放不下的就是君亦休的病,千叮嚀萬囑咐,要二十過後方能給君亦休找婆家。此前她得病之事,不許告知任何人。所以君亦休二十了還待字閨中,不知情的只道是君家二小姐醜得不能見人,嫁不出去。

  好在梅花庵的無花師太聽說她的事後,說她與佛有緣,常讓她到庵中抄經理佛,這些年,除了家裡和梅茶庵,君亦休沒再踏足過任何地方。

  二 四絕

  深秋露重,寧西王府裡一大早笑聲不斷。鳳九天坐在霽深園的芙渠閣裡,臉上似笑非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霽深園是甯西王鳳九天的侍妾們住的園子,眾所周知,鳳九天專養侍妾,並無一妃。如今霽深園八閣中已經住了五閣,其中四人,都是西藩名門之女,唯有一人不是,那便是芙渠閣的花紅好。

  花紅好,一提這個名字,寧都城內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原本是胭脂樓裡的頭牌花魁,號稱「豔冠西寧」,生得明豔動人,天生一副媚相,尤其是那嬌滴滴的聲音,能把男人的魂兒都叫沒了。鳳九天只看了她一眼,便將她納入府中,成了八侍妾之一。本來以她的出身,要進寧西王府,根本就是癡人說夢,可偏偏遇到這新王爺,從來不喜歡按規矩辦事,不僅迎她入府,還是大紅花轎一直抬進了霽深園。風頭大大蓋過了園子裡的其他四位侍妾!

  其他四位雖然嘴上不敢說什麼,心裡卻是大為不服。計嬙,甘露,羅蝶,春盈,隨便找一個出來,不是大家閨秀,也是小家碧玉,個個姿色容貌都堪稱上品。憑什麼就讓一個青樓出身的花紅好占盡了風光?!

  可是更讓人恨得咬牙的是,花紅好自打進了霽深園,鳳九天更是樣樣寵著她,一個月至少有十五天在她房中留宿,那還了得?

  此刻,花紅好正在院中踢毽子,她一身緋紅的短衣,襯出嬌好的身段,髮絲在微風中隨著身體的擺動輕輕飛舞,明豔的臉上,已經有了一層薄汗。旁邊站了個小丫頭,正在輕聲地數著:「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花夫人,一百個了!」

  花紅好大笑一聲,停了下來,叫道:「哈哈!今個兒可算是成功了!王爺!你答應我的可不許賴!」

  鳳九天正要發話,卻見管周走了過來:「王爺!國卿府游公子到了!」

  花紅好撒嬌道:「王爺,讓他等會兒嘛!」

  鳳九天沒有理她,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說道:「請他去卷雲閣稍候!」花紅好有些急了,連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嬌聲道:「王爺!」鳳九天回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她心中一沉,連忙放開手,低聲道:「王爺慢走!妾身……在這裡等候王爺回來!」

  鳳九天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臉道:「這才乖。你自己玩吧。」花紅好咬住嘴唇,笑著點了點頭,看鳳九天出了院子,才松了口氣,手心裡已經捏出一把汗來。自從她認識鳳九天,就越來越覺得他喜怒無常,性子難以捉摸。上一刻還笑意盈盈,下一刻就冷漠如冰。好在她是名妓出身,最懂得看男人的臉色,否則哪能得寵到現在?!

  此時寧都城中心的廣場上,已經是搭台建案,人頭攢動。三年一開的百士壇今天就要開講了。此番盛會不僅吸引了西藩之地的風流才子,連天京城內也有不少名人雅士慕名前來參觀。

  天垠朝西藩之地,向來以民風開放為著。歷代甯西王都是性情中人,不限制各種學說言論,因此,風氣較之其它三藩,更為自由,由此得來「西藩輩有才俊出,百士相爭競風流」之說。百士壇最早就是由甯西王發起,逢夏末秋初,三年一開,但凡西藩有名的才子都會前往一展才能,宣傳自己的著作學說。甯西王也借此招攬人才,為己所用。

  今年因第三代甯西王鳳宇贊大喪,因此百士壇不得不推遲至秋末,雖然天氣已經轉涼,但並沒有減弱才子們的熱情。主壇前,有三個清秀才子,正在四下張望。其中一人,容貌俊美,怎麼看怎麼象個女子,引來不少人側目。另一個身著綠衫,身材較矮的叫道:「三小姐……」

  那美貌公子低聲喝道:「燕兒!跟你說了多少次,我是三少爺!!真是被你害死了!」

  燕兒扁了扁嘴,委屈道:「是,三少爺。」

  這時,旁邊一直沒開口說話的白衣公子,終於忍不住輕聲笑道:「好了,圓兒,你別凶她了,她也是不習慣。燕兒,這裡是百士壇,你還是注意些,被人識穿了我們的身份,可就不好了。」

  燕兒低聲道:「是,二小……二少爺。」

  白衣公子正是君亦休,早上她正發愁怎麼才能來這百士壇,可巧君亦圓就跑來找她,那丫頭豈是個呆得住的人?老早便在打這百士壇的主意,生怕一個人跑去被父親責駡,想著拉君亦休一同去,也能少挨點罵。君亦圓一向鬼點子多,不知從那兒找來男人的衣衫,鼓動著二姐扮成男子,一起悄悄地溜出家門。誰知燕兒不放心君亦休一個人出門,硬是跟了來,君亦圓見她戰戰兢兢的樣子,就一肚子的不舒服,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此時主壇走上來幾人,一一在主席上坐定,才見司儀上前,朗聲道:「諸位!今年的百士壇與往年一樣,凡有才有智者皆可以上來大顯身手,不論詩文書畫,若能一舉奪魁,甯西王重重有賞!」

  君亦圓笑道:「哈哈,你看,今天的官老爺來得真齊,不僅甯都府尹來了,連右督司馬尚大人也來了!」

  話音剛落,立刻走上去一個藍衣公子,拱手道:「在下蔣儼,各位有禮!今日有幸在此各位共襄盛舉,蔣某甚感榮幸!」

  君亦圓驚聲叫道:「表哥!他也來了!」

  君亦休輕聲道:「表哥也算是甯都四大才子之一,來這百士壇有什麼奇怪?圓兒就是大驚小怪。」

  君亦圓吐了吐舌頭,低聲笑道:「我以為他名氣已經夠大,不屑於來這兒呢!那照這樣看,不知道四絕公子會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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