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妃上不可 | 上頁 下頁


  「起來吧,知道怕就好。就怕有些人心機深,倒是連怕也不知道呢。」麗貴人不理會鶯歌,轉過身意味深長地看著錦言,「燕瑾,你說對嗎?」

  「燕瑾愚鈍,聽不出麗貴人語中玄機。」錦言緩緩說道。

  麗貴人的臉色一沉,看著錦言時的神色更加隱晦:「沒有關係,來日方長,你在我這蘭若軒的日子還多著呢,慢慢就會明白了。」麗貴人有些不解恨地踢了還伏在地上的鶯歌一腳,喝道:「死奴才,你還躺在這裡裝死嗎?不如我叫人把你扔在亂葬崗,讓野狗叼了你去,瞧你這副德行,還不快給我滾下去!」

  鶯歌嚇得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臉色已是蒼白如紙,胳膊上的血順著手腕慢慢流到手指上,遠遠看去,一雙沾滿鮮血的手,駭人極了。錦言看著鶯歌走過的地上留下的斑斑血跡,心沒來由地抽動了一下,打了個寒戰。

  「我這蘭若軒即便是規矩不多,拖出去的屍體也有兩具了。在這宮裡步步都是如履薄冰,度日已是艱難,如若誰再叫我不痛快,我自然不會輕易饒了她。」麗貴人把指套重新戴到小指上,翹著小指仔細觀賞著,又換上另一種語氣說道,「這是前年我生辰時,皇上賞給我的。我每日每夜都戴著它,為的是一時見到皇上,叫皇上看著心裡歡喜,戴久了,也就感覺這玩意是長在我手指上一般,慢慢我也發現這妙處了,劃在人的肌膚上,那傷痕格外深,而且我還發現,這指套沾了血,格外鮮亮,所以我都是不定時日讓它見見血。」說完,麗貴人翹著那戴著鑲金指套的手指,用帕子掩住嘴輕笑起來,那笑聲乾澀而又粗俗,在這蘭若軒內回旋,讓人不由得汗毛直豎。

  錦言本是難以忍受的,可是她也要顧惜自己的性命。這個麗貴人分明便是一個狠毒粗鄙的女人,錦言要想在這蘭若軒內存活下來,只能裝作木訥無知,而這在任何時候,都是活命的手段。

  麗貴人看著錦言一直面無表情,臉上現出不耐煩的神情,揮手道:「你也下去吧,總是板著臉,沒點反應,我也瞧著無趣。」

  錦言正要依言退下,又聽到她說:「過些日子,是太后壽辰,我知道你繡工好,給我繡出一幅上品刺繡來,我要呈給太后討她歡心。這些日子,沒事你便不用在我身邊伺候了,好好把這差事辦完,我自會打賞你。如果差事做不好,拿些俗物來湊數,惹惱了太后,即便太后那裡不懲治你,我也會將你碎屍萬段。」

  錦言怔了一怔,她本想說,慢工出細活,可是怕跟麗貴人說了也是白說,只好暗歎一口氣,退了下去。

  錦言知道這個蘭若軒在整個後宮裡,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地方,麗貴人並不受寵,這是不爭的事實。可是即便是這般,她的張揚跋扈都顯得那麼理直氣壯,何況那些受寵的妃子呢?

  錦言在房間裡看到鶯歌,鶯歌仿佛剛哭過一般,臉上猶帶著淚痕,看見錦言進來,便慌忙擦拭,沒好氣地說道:「你進來之前,不知道敲門嗎?」

  錦言看銅盆裡還盛著清水,便絞了塊帕子,遞給鶯歌:「給,擦把臉吧,哭紅眼睛就不好看了。」

  鶯歌接過帕子,看錦言臉上並無幸災樂禍的表情,也便不再那麼針對她,只是剛抬起胳膊便驚叫呼痛了。

  「難道你的胳膊還沒有敷藥嗎?還是快傳太醫來瞧瞧吧。」

  「哼,燕瑾,我也算是閱人無數,也看不出你是太天真還是在裝傻。難道你不明白,在這宮裡,宮女性命如螻蟻,哪還能請來太醫給醫治?即便是麗貴人她身體不適,有時能忍也便忍了,那些太醫也是會挑著人伺候的,就說剛冊封的常在,也就是浣衣房的那個丫頭西樓,如若她現在說哪裡不適,那些太醫會覥著臉爭著來伺候。所以說,這就是命呀,我們投胎投錯了,下輩子還是選個好人家吧。」鶯歌撇著嘴,從她嘴裡說出的話真是字字刻薄。

  「鶯歌,我瞧你心地其實也不壞,今日對我說這些,難道不怕……」錦言說到這裡便止了聲。

  鶯歌冷哼一聲:「你是說,我難道不怕你把這些話走漏?這後宮的人,誰沒有亂嚼過舌根,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再說,我鶯歌也沒說錯哪裡呀。談論下太醫算什麼大不了的罪過?即便是現在談論澄瑞宮那一位,也不是什麼大忌了。」鶯歌臉上的表情輕佻而肆意,「反正她張狂不了多久,遲早也會死的……」

  錦言怔在那裡,她知道如果不是素語頂替她進宮,只怕這會子被人在背後談論詛咒的人就是自己。她只覺得背上汗津津的,有些涼意,看到鶯歌睡下了,才鬆口氣,坐在床榻上靠了半晌,實在是乏極了,才睡過去。

  次日晨起,鶯歌已經穿戴整齊要出去,看見錦言醒來,冷嘲道:「到底還是好命,托你那雙巧手的福,這會兒娘娘憐惜著呢,既不叫你做事也不敢罰你,等過了這一茬,有你好瞧的,你道咱們娘娘是個體貼人?哼!」說罷便甩門離開。

  錦言無聲搖頭,這個鶯歌的性子直脾氣壞,遲早會出事的。果然在不久的將來,鶯歌確實如錦言所料,只是沒有想到她死得那麼慘罷了。

  錦言想起麗貴人吩咐要一幅上好的刺繡之事,仔細琢磨下,這宮內的刺繡早已是精美絕倫,自己的繡法並不出奇,要想出彩,奪人眼目,還是要借用前朝珍妃的接針繡法,她想起了浣衣房旁的墨韻堂,那裡放置著的珍妃的七彩流星圖,心思一動,想去仔細揣摩下針法。

  這一次,錦言換了宮裝。麗貴人不是得寵的宮人,所以平時用度上並不寬裕,鶯歌昨日扔給她的宮裝只是半舊不新,這倒正合錦言之意,如此出去,便不會引人注目。

  走出蘭若軒,錦言此刻的心情又是另一番滋味,她本可以在這後宮叱吒風雲,即便只有短短三年之期,如今她卻在這後宮做了一個不得寵的妃子的宮女,看不到未來。

  有宮女稀稀拉拉在身邊走過,隱約聽見她們說:「聽說了嗎?皇上昨天剛冊封的常在,昨夜還未得臨幸,便被賜死了!」

  「你說的可是那個浣衣房的西樓?我們私下裡還猜,那個西樓會得寵一陣呢,怎麼這麼快就被賜死了?」

  「我們做奴才的哪裡猜得出皇上的心思?聽裡面的人說,皇上見了西樓,就一個勁地說,不是她,不是她,像失了魂一樣。你說怪不怪,難道皇上連冊封的是誰都不知道嗎?」

  錦言身心俱驚,西樓死了!一夜之間,又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她想起了西樓溫和的笑,那是她在浣衣房感到的唯一溫暖。

  墨韻堂裡,靜寂而又清幽,清池內煙霧氤氳,錦言走在其中,如同入畫般靜默。推門進去,那座七彩流星屏風依舊在,錦言看著這世上絕無僅有的精品,不由得癡了。世人都說這刺繡好,可是究竟好在哪裡,卻說不出來,錦言看著這接針繡法,卻能慢慢揣摩出一個在後宮寵極一時的妃子的寂寞與心酸,順著珍妃的針腳落處,時喜時悲。

  突聞遠處有腳步聲傳來,錦言擅闖這無主之堂,怕說不過去,眼看出門已是來不及,只好在房間的另一處屏風後躲了起來。

  一先一後進來兩人:「皇上,您別氣惱了,小心氣壞了身子,龍體要緊。」

  「叫朕如何不惱?你是如何辦事的?連朕要冊封的常在都能弄錯,朕養著你們還有何用?」

  「皇上息怒,那明明便是西樓姑娘呀。」

  「這不是朕要的那個西樓,難道浣衣房還有兩個西樓不成?」

  「不可能,老奴還特別交代過雲姑,她說浣衣房的西樓是頂頂溫和的性子,錯不了的,皇上看上她,是她的福分,也是浣衣房的榮光。諒那雲姑沒有膽子犯欺君之罪。」

  房間裡一下子靜下來,錦言掩住嘴不敢驚呼出聲,也不敢挪動身子,那聲音明明便是那日在這相見的太監。原來他竟是皇上!錦言恨自己眼拙,看不出端倪,道出西樓的名字,卻白白害了她,枉送了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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