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上不可(7)_聞情解佩

七

　　錦言仔細看了那個破洞，心生一計，坐在床榻上，問道：「給我拿些針線來，我幫你補救。」

　　煙翠有些詫異，可是這會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便去衣櫥裡找出針線來。錦言找來找去沒有找到紅線，便挽起白線，咬破手指，滴血染色，驚得煙翠花容失色。

　　飛針走線，一個時辰過去，在煙翠的忐忑不安中，錦言已經把破洞之處繡成一艘小舟，與衣裙之上的湖光山色相映成趣，實乃錦上添花之佳作。煙翠捂著胸口長舒一口氣，然後拍手稱讚：「真是美極了。沒有想到你竟有這般本事，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錦言淺淺一笑，娘親的女紅她深得真傳，繡這個小舟不在話下。

　　錦言剛才專心致志地做女紅，如今有些乏了，便不再說話。煙翠給她倒了一杯茶，有些羞赧地說道：「昨日是我怠慢了你，如今你這麼幫我，我對你自是非常感激，這杯茶微薄，卻是我實實在在的心意。」

　　錦言接過茶，喝了一口，輕聲說道：「區區小事，你無須放在心上。」

　　說話間，西樓和綠屏都回來了，像是疲憊不堪，西樓看著煙翠拿著湖綠色衣衫在發呆，奪來仔細看了看，卻沒有說話，眾人便各自梳洗睡下了。

　　次日，錦言待在這浣衣房甚感無聊，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看見牆角有一扇小門，門是虛掩的，耐不住好奇，便走了出去。

　　她身子並未痊癒，這會走了幾步已是嬌喘吁吁，可是看見這門裡旖旎風景，竟是看癡了，想不到這浣衣房旁竟有這般景色，假山疊翠，舞榭歌台。錦言看四下無人，便禁不住隨意走動幾步。

　　錦言走近了，才發現牌匾之上，名為「墨韻堂」，但見屋子裡香氣繚繞，縹緲秀逸。錦言在門外站了一會，聽不到屋裡有人，便有些忐忑地推門而入。

　　屋裡陳設清雅明麗，不似尋常妃子所居之地，錦言摸著一個刺繡屏風，不由得說道：「這個繡品難道就是傳說中前朝珍妃所繡的七彩流星？真好功夫，這繡品只怕沒有十年工夫，是成不了的。如果是我，只怕是要繡二十年呢。可惜了，珍妃一死，接針繡法再無傳人。」錦言接著自言自語道：「這樣清雅的屋子，竟然沒有人？」

　　「誰說沒有人？」聲音清朗，竟還帶了幾分促狹。

　　錦言有些驚慌地轉身看著身後的這個人，太監裝束，錦言這才拍著胸口放下心來，說道：「我是隨意走進來的，無意唐突公公，還請見諒。」

　　「你認得這幅刺繡？」他身材高大，太監裝束，卻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問道。

　　錦言點點頭，說道：「珍妃是前朝女紅第一人，深得恩寵，只是後宮爭寵，從來都是勝者為君王嬌寵，敗者為枯墳白骨。傳言珍妃死前燒了所有的繡品，只留下這幅七彩流星，因為這是她傾十年之力才完成的作品。」說到這裡，錦言臉色突變，冷冷地說道：「我若是她，便連這幅七彩流星也一起燒了，耗盡心血完成的繡品，留給那些俗人賞玩已是褻瀆！」

　　太監眉目一變，看錦言時多了一分認真：「你是哪個宮的？」

　　錦言自知剛才失言，便匆忙答道：「我是浣衣房的。」

　　太監沉吟片刻，輕輕頷首，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錦言輕咬下唇，思慮再三，不敢說出自己的名字，許久才遲疑地答道：「我叫西樓。」說罷轉身離開。

　　太監還想再問些什麼，錦言已經走遠了。看著倩影遠去，他露出神秘的笑容，這後宮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錦言從側門回到浣衣房，並沒有被人發現，從院子裡穿過正要回房，看見綠屏慌忙跑過來拉住她，說道：「不要，不要進去！」

　　錦言看綠屏向來都是木訥寡言，這會子情緒竟然如此激動，詫異地問道：「綠屏，發生什麼事了？」

　　「煙翠死了，她死了！就死在這間屋子裡……」

　　錦言大驚失色，昨夜還見她捧著湖綠色衣衫欣喜異常，這會子怎麼便死了？

　　「聽說，她洗壞了皇上賞給麗貴人的衣服，恐被責罰，所以今兒個在這屋子裡自盡了。」綠屏邊說邊指著屋子，恐懼地拉著錦言的衣袖不放。

　　這怎麼可能？錦言心想自己已經把衣衫補好，麗貴人怎麼還會這麼不依不饒地不放過煙翠呢？

　　「綠屏，難道你不用做事嗎？快點去，別杵在這裡。」雲姑呵斥綠屏，綠屏邊走邊回頭看了錦言幾眼，眼睛裡都是恐慌，她畢竟還年幼。

　　錦言微微向雲姑頷首，想推開房門進去，卻被雲姑攔住：「自從你進了這浣衣房，我還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

　　錦言沉吟片刻，說道：「我叫燕瑾。」錦言，燕瑾，不過是把名字前後顛倒過來罷了。

　　「燕瑾姑娘，我雲姑在宮裡也有好多年了，見多了妃嬪的爭鬥，我喜你沉靜，也猜得出你來歷不凡，不是澄瑞宮一個宮女那麼簡單，便斗膽勸你一句，既來了後宮，便是後宮的一隻螻蟻也不能置身事外。我雲姑憑著這些年的閱歷來跟你說，你的日子怕是不會那麼輕鬆了。」雲姑站在那裡，眼角有一絲皺紋，怕是那才是女人生活的沉澱吧，「煙翠之死，別說跟你脫不了干係。」

　　錦言有些恍惚，說道：「我不過是幫她……」

　　「後宮與己無關之事，人人避之。」雲姑說得斬釘截鐵。

　　「雲姑的意思是說，煙翠根本不是自盡的？她其實是被人……」

　　「你是個聰明人，無須我多說。我來只不過是告訴你，麗貴人遣人過來，點名要幫煙翠繡補衣服的人。我猜得出是你，來知會你一聲，蘭若軒的人在等著你，所幸你也無衣物可收拾，還是快些去吧。」

　　在宮裡生存的另一個手段，應該便是隨波逐流了。錦言只能隨著大勢而行，進了蘭若軒。

　　麗貴人所居的蘭若軒並不大，裡面種滿了蘭花，這會子不是蘭花盛開的季節，所以還是略顯蕭條，看起來也不似是多麼受寵的貴人。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麗貴人聲音尖厲，不是那麼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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