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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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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春樓主樓五層,中庭植一巨木,灑下蔭蔭片片,樹下蜿蜒了一條小溪,曲曲折折經過了這萬春樓大半位置。溪上飄蕩著蓮花燈,點點燭光如天上的星光落在凡間。而整個中庭,也被著曲折的溪水分成了不同的區域。 有離舞臺極近的,有看去甚雅也能清楚看到表演的,還有靠後看不清最前方的。不過,在中庭中散落著幾個圓形的小台,也有舞姬歌姬在上面表演。 此時這裡高朋滿座,最前方的高臺之上,一個女子斜抱了琵琶在一層薄紗之後淺聲吟唱。歌喉婉轉動聽,傾訴出一腔幽怨,恰是那曲中之意。 我負手站在遠處,身上穿的是早前做好的男裝。金絲滾邊蟒緞襦衫,戴一頂紫玉發冠,清色淡雅中也露出幾許富貴之色,畢竟這裡認的,只有那白花花的銀子。惠菊和小喜子也換上了尋常富裕人家的衣服,看去一個眉清目秀,一個英氣十足,站在我的身後。好奇得打量著這裡的一切,眼神中不自主得流露出讚歎。 我正瞧著前面轉軸撥弦的女子一雙素手上下舞轉,突然身側傳來一陣濃郁的脂粉氣息,不由輕顰起眉。 「哎呀,這位客官,怎麼不找個地坐啊?」這聲音滿是阿諛諂媚,我轉了頭,一張大大的笑臉就出現在面前,甚至驚了一下。眼前的女人雖看去年紀不小,卻是風韻猶存。身上滿是珠寶,卻顯俗氣。 我翻轉著手中的摺扇帶了倨傲的神情說道:「是想找個好地方坐坐,只是,看去沒有哪裡適合。」 那女人「唉呦」一聲,裝出為難的神色說:「想必這位公子也是來看牡丹的吧。只是這牡丹半月出來一次,今日的好位子早被京中公子們訂了去。出的可都是極高的價錢呢。不說別的,就那個樹枝下靠近前面的位子,就值三十兩銀子呢。」她說著看著我,又將我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遍。我唇上一絲淡笑,側了眼,惠菊立即上前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拉過那女人低聲說道:「我家公子不在乎銀錢,你只要給找個好位子,打賞錢定少不了你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善手明徽高張清四 那女人面色稍動,嘴上卻還說:「這實在為難。這京中哪家公子在乎這點銀錢。」惠菊沒再說話,只是將那銀票交給那女人。她展開只一眼,臉上立即堆上了笑容走到我身邊:「這位公子也是頭次來,我說什麼也是要找個好位子給您。」說著便要拉我的袖子,小喜子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她,她面上訕訕的,不過看我的眼神多了些畏懼,便帶了我們三人穿橋過溪得走到了一處地方。 這裡前後皆是流水,側對了高臺,卻算得最前。僅一張紅木圓桌,便是與其他客人隔絕了開,正合了我的心意。待我們坐好,她招手便要喚姑娘們上前。我一擺手:「既然是要看牡丹,這些庸脂俗粉就不必上來了掃了本公子雅興。」說著示意惠菊打賞。 那女人得了五十兩打賞銀子喜滋滋得下去了。惠菊呀呀舌頭低聲說:「娘娘,這裡實在是銷金之窟啊。就方才,就這三個位子,我便給了她三百兩呢。 我搖搖頭:「大花銷還在後面。讓你帶的銀兩可帶足了?」 惠菊點了點頭:「足了娘娘,加上從皇宮出來時皇上給的,足有一萬兩黃金。娘娘說今日多帶些,我便帶了六千兩,一千兩換成了散銀,整的如今是五千兩了。」 我「唔」了一聲:「五千兩黃金,夠了。」 說話間,周圍人密集起來,空氣中浮現上曖昧的味道。我大略得環視了下四周,都是錦衣華服的年少公子,個個臉上帶著癡迷的表情,盯著面前空空的舞臺。有跑堂的小廝端了瓜果茶點過來,我低聲問:「這牡丹姑娘,可是萬春樓的頭牌?」 那小廝一愣旋即笑起來:「這位公子,京中的男女老少都知道,牡丹姑娘,可是我萬春樓的頭牌姑娘,就是拿到大羲旁的地方,也能是花魁。豔名遠揚山河四出。聽你這話,倒像是異世來的了。」 我一怔,面上稍有些不悅。一旁的小喜子怒斥道:「大膽的奴才,竟敢以如此口氣與我家公子說話。」 我打開摺扇:「罷了,不與他計較。不過一個小廝,不要傷了興致。」之後抬頭看著那小廝:「我初來京城,並不熟悉。這牡丹姑娘半月出來一次,可在這日裡待客?」 那小廝搖搖頭:「牡丹姑娘只賣藝,不過若是她覺得哪位公子與她意氣相投,便還是有可能請去雅間小談的。只是……」那小廝笑了笑:「如今入了我家牡丹姑娘眼的,前後也就只有兩人了。」 我點了點頭拿出十兩銀子與他:「多謝。」 那小廝拿了銀子走了,我看著面前細瓷茶盞裡碧綠的茶水,淡淡一笑。 一聲「叮鈴」,滿室的燭火暗下去,唯高臺之上一片光亮。一個白衣女子輕輕走出,長長的秀髮半數披散下來,其餘挽一個墮馬髻,插一支白玉牡丹簪,一串細碎的珍珠流速蕩漾鬢間,觀之如漪漪青漣,又若當空皓月投下銀華幻做美人,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令眾生沉醉。 其實若論其美貌,牡丹是美,卻不若宮中有些女子。宮中美人如麗妃者,美的大氣,美的耀目。如惠妃者,美的溫婉,美的靈秀。還有若怡淑儀者,美的淡雅,美的清冽。不過,卻因了她出身煙花之所,卻多了一分後宮女子所沒有的獨特的味道。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低眉信手續續彈,輕攏慢撚抹複挑。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借白居易《琵琶行》中幾句) 我心下一顫,隨即面上就浮了笑容。這造詣高超的琵琶自幼年在清流子處聽過,便再沒有耳聞了。幼年時,清流子幾乎將一身的造詣悉數教給了我,獨這琵琶,我卻如何學也不若其他樂器那般順手。雖如今彈奏起來較一般樂者尚高出一些,可是,與當年的清流子相比,卻是差之千里了。而眼前女子,看起來與我幾乎一般年紀,一手琵琶卻隱隱有當年清流子的味道。我的手上不由隨著那琵琶彈奏出的聲音而輕叩桌面,倒是極其的相合。牡丹的眼波一個流轉,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卻也只是一刹那,便又轉了回去。 一曲終了,牡丹起身,一直如冰霜般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流雲般的淺笑,頓時如三月裡破冰的春水,令人如沐春風。她輕一施禮,便在身邊丫頭的攙扶下走下臺去。 我的周圍響起一片嘖嘖之聲,有驚豔,有惋惜,最多的,卻是那些世家公子們意猶未盡,吵嚷著要牡丹再彈一曲的叫嚷聲。 那老鴇走了出來,就是先前我在秀荷房中所見的那個女人。只見她一笑向台下所有人施了一禮:「今天看到如此多的公子前來,牡丹心中感激,特願再出來彈奏一曲。不過……」她眼裡精光一轉,臉上便是狡詐的笑容:「不過,這要看哪位公子出的銀子多,便彈奏哪位公子所點之曲。」 頓時台下如炸鍋般,那些先前還一個個文質彬彬模樣的公子此時個個站起身來,叫囂著揮舞著手中的銀票,嚷出自己所出的價格。那老鴇聽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連連點頭應對。我心中突然升起一陣不適,有些難過,便起了身對惠菊說:「走吧,去見秀荷姑娘。」 在人聲鼎沸中我快步走著,這周圍的一切是如此陌生,仿佛所有的熱鬧與我無關,仿佛周圍震耳的吵嚷聲,與我不過寂靜。我的內心,在震驚那如仙樂般的琵琶之後,對牡丹有惋惜,也有敬佩。如此女子流落煙花之地,實在是可惜。可是,如若讓她嫁人為婦,豈不更是可惜。心中略感唏噓,便不再去想,畢竟我此次前來,是為了見秀荷。 行至門口,身後的大堂安靜下來,稍後便是如天籟般的琵琶聲,我聞之一驚,那分明是一曲《流水浮燈》。 第一百八十九章善手明徽高張清五 我站在藏春樓外,惠菊進去了片刻便出來悄聲說道:「裡面鴇兒講,秀荷正在待客,要稍等把個時辰的。」 我望瞭望已經黑透的夜空,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從此處趕回護國寺需一個時辰,此時已近丑時,再無可耽擱了。心定了定喚了惠菊近前:「給那鴇兒一錠金子,要她想辦法,我們此時就要見秀荷。」 惠菊面上驚訝一掃而過,之後便領命去了。小喜子站在我身邊,低聲說道:「娘娘,一錠金子……只怕多了。」 我搖搖頭:「不多。能進得了這藏春樓的姑娘們,身價可都不低。而能入了這藏春樓的客人,身份更是可想而知。這鴇兒不敢得罪也無法得罪,不多給好處,她是做不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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