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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沒什麼,正好也是時間與回鶻百姓接觸,教了他們大羲民俗,選派了親我大羲的官員,也讓他們學習了中原文化,融通了回鶻與大羲的貨幣。如今,百姓們已經不若最初那般排斥,將我大羲子民視做仇敵,而是都當成了一家人了。」羲赫見我幾欲掉下淚來,慌忙解釋著。

  我抹了抹眼角:「也是難為你了。我知道,這改習教化必是十分不易的。」

  羲赫笑了笑,「這個……」他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那是一件小小的飾物,月牙白色,不是珍珠,卻也有著潤澤的光。我接過,是一對雕琢古樸的耳環,近似月牙的形狀。我仔細得辨認著,卻不知是何物製成。

  「回鶻人崇拜狼,認為與狼有關的,便能護身。這耳環,便是狼牙製成。」羲赫見我眉眼間皆是迷惑,便隨意得說到。

  我聽著就摘下了耳上本戴的碧璽玉珠,將這一對狼牙耳環戴上,末了看著他:「可有回鶻女子之感?」

  羲赫朗聲笑起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見他這樣開懷,那笑容是真心的歡喜,淚就掉了下來。

  羲赫斂去笑意,欲上前,卻仍是止了住。我轉身走進亭中,徐徐羽紗在身後飄散著,仿佛一顆心,沒有依託。

  「皇兄,待你可好?」沉默了半晌羲赫問道,卻又自己回答了:「想來定是好的,今日的宴席……」他沒有說完,我轉回身看他:「皇上待我……自是不錯……」自己低下頭去:「孟將軍那案子,也多虧了你在百忙之中細細明察了。不然,大哥也不會掌握到那麼多的證據,讓皇上連想寬恕的意思都施展不了了。」

  羲赫目光別開去:「孟氏之過太甚,也是該徹查的。皇兄只是因了他家先前的過往,便想從輕的。」

  他說完看了看月色,似下了決心:「方才張德海在外面探聽,如今此處雖沒有外人,還是小心得好。畢竟皇兄為著先前的事還心有芥蒂。」他轉了身:「你早些回去,若是皇兄醒了,少不了找你。」

  我「嗯」了一聲:「夜裡風涼,你也快回去吧。」說著摸了摸耳上的耳環淡淡笑了。

  他已走到廊上,又半回了頭似是叮囑道:「後宮險惡,萬事小心。」

  第一百八十五章善手明徽高張清一

  五月裡正是百花盛開,鶯啼婉轉之際,御花園中更是一片團花似錦,繽紛如織的盛況。宮中妃嬪多喜在武陵春色,或拈花鬥草,或閒庭對弈,或曲池蕩千,或池亭賞魚。每每清早傍晚時分,但見衣裙逶迤,笑語盈盈,姹紫嫣紅,芳香滿園。

  柳妃自沈羲遙得了怡淑儀之後便盛寵不再,雖也是月月受到雨露,但相較之前的隆寵,自然差了許多。不過如此,她的性情終溫和了些,也是時常帶了玲瓏去御花園中遊玩,遇到了低等的嬪妃,也不若以往的高傲輕慢。惠妃亦是常常抱著沈轄在武陵春色中的蘭香亭裡賞花,很是親切端莊。

  我甚少去那裡,只有偶然的幾次,卻也是在清晨黃昏之後,不過,卻時常遠遠得看到怡淑儀,卻沒有交談,甚至打個照面。不是我不願,也不是她躲避,只是恰巧了她沒有看到我,而我,也多是去禦書房或養心殿的路上。心裡卻是有些茫茫,是要與她說清的,不過,卻要在適當的時間。

  其他大多時間遵了沈羲遙的意思陪他在禦書房,軒兒就在偏殿裡由奶娘丫頭們照看。我幾乎日日都去卻並非賢德,只是,在禦書房裡,不時能得到些羲赫的消息。自那夜之後,他除早朝外再未入宮。

  當西子湖上菡窰發荷花,紅幢綠蓋隨,荷風送香氣,笙歌醉裡歸時,大哥秘密得托人送了信來,萬春樓之事,已算是查清了。

  我獨自坐在煙波亭裡,午後日頭毒起來,宮人們多躲在殿中小睡。沈羲遙在前庭與大臣們議事,我吩咐坤甯宮裡的太監宮女們午睡下,自己帶了惠菊出了來。

  荷花開的正美,卻還不是最盛的時候,此時多荷箭,如同一支支飽蘸了粉彩的巨筆,從玉盤般的荷葉中探出身來。荷下水中有條條紅鯉穿梭,我手上慢慢展開大哥清晨送進來的信,帶了沉穩的心境細細讀起來。

  那萬春樓果真柳家暗中經營,那老鴇便是柳妃之父的遠房妹子。那些強搶民女,還有其他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今在大哥的手中都有了罪證。只要上呈,柳家一定會因此而獲罪。只是,大哥在信中也提及了,若是上呈,必會經過與柳妃之父交好的官員之手,便能給了柳家時間準備。畢竟,煙花之地本就多陰暗,所謂強搶,也難以說清。即使有證,但只要有人從中作梗,還是難以徹底治了柳家之罪。

  大哥信中問及我的意見,畢竟當時我也叮囑了,查清後等我的意思,不要貿然上書。

  我拈了素白絹紗團扇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得敲打著煙波亭上的欄杆,心思翻湧。

  正理著思緒,小喜子匆匆跑來,面色緊張。我預感到不好,忙站起身:「怎麼了?」

  「娘娘,小皇子從醒來便一直嘔奶,如今燒起來了。」

  我手中團扇「啪」得掉在地上,連忙抬腳匆匆得回了去。老遠就聽見軒兒的哭聲,一聲聲砸在我的心上,好似什麼揪緊著,心疼得厲害。

  御醫已經來了,我才回去沒多久,沈羲遙也匆忙得趕來,還穿著在禦書房裡議事的朝服,金黃的顏色在盛極的陽光下耀眼而刺目,金絲銀線繡就的威龍刺痛了我的眼睛。

  「怎麼回事?軒兒是怎麼了?」沈羲遙擔憂得問道。

  我搖著頭,眼睛一直落在軒兒身上,此時他已經停止了哭泣,沉沉得睡了過去,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小小的身軀也滾燙得厲害。我眼角裡噙著淚水,抓著他的小手,卻又怕弄痛了他,人已經跪在了地上。

  沈羲遙看著太醫,一雙眼睛幾要冒火:「說,軒兒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一個太醫上前恭敬得回答:「請皇上皇后莫急,據臣等診斷,小皇子應是食了什麼不淨之物,這才又嘔又燒的。」

  「可有大礙?」沈羲遙已走到我的身邊,低俯下身子看著軒兒,一隻手輕輕擱在軒兒的額上。滿面的焦急與擔憂。

  「回皇上,小孩子腸胃脆弱,又不好用藥,只怕是要費些功夫。」

  沈羲遙眼裡突然就暗沉起來。「只怕……?」他的聲音嚴肅得令人發顫:「三日裡治不好小皇子,就別活著來見朕。」

  我就在此時抬了頭:「不乾淨的東西?這坤甯宮裡哪裡有不乾淨的東西?」說罷就看向了服侍軒兒的幾個宮女奶娘:「你們給小皇子都吃了什麼?」

  那些宮女早已跪在地上,帶了哭腔說道:「回娘娘,除了兩個時辰前喂了一次奶,就再沒吃什麼了啊。」

  我直直盯著她們:「再想想,沒吃什麼,小皇子怎麼會成這樣?」

  跪在前面的一個乳母想了想輕聲說道:「小皇子中間醒了一次,看上去因天氣炎熱而口渴,便拿了涼下的水喂了幾口。恐是那水涼透了,讓小皇子腸胃受了寒。」她說著叩頭:「請皇上皇后饒了奴婢吧。」

  我掃了她一眼,淡淡得說:「從今日起,你就去浣衣局裡當差吧。」說罷站直起身來,幽幽得歎了口氣,將軒兒抱在懷中,心中酸楚得厲害。

  沈羲遙站在我身邊,輕聲安慰著:「薇兒,軒兒不會有事,過幾日就能好了。」他說著環住了我,我給了他一個悽楚的笑:「臣妾知道,皇上不要擔心。」心裡卻清楚,不會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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