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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哦,就是鄭字銀號的當家鄭國興了。」我轉了頭看著那男子,他已是中年,見我看他,很是惶恐得低了頭去。

  「鄭當家名國興啊。」我隨和得說著:「那就一定知道,國興才能家興的道理了。」

  「草民自幼便知國盛家興的道理的。」鄭國興謙恭得回答著。

  我楚楚淡笑,眼波流轉之際,卻有一道狠光:「可是本宮卻覺得,鄭當家,該換個名字呢。」

  我笑得一定很邪媚,那鄭國興呆呆得看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發覺失態,忙深垂了頭:「草民請娘娘賜名。」

  我拿起面前一盞金枝纏花釉彩碗,裡面盛著碧綠的甘草凝霜露,微側了頭遞給沈羲遙,仿佛玩笑得說著:「皇上,臣妾覺得,鄭當家不該叫國興,叫家興,足以了。」說話間眼波在空中轉了一個弧,深深得掠過鄭國興,複添了柔媚的神情看著沈羲遙。

  沈羲遙愣了愣,剛接過碗,隨即就笑出了聲。

  第一百六十二章卻從冷淡遇繁華四

  鄭老闆此時面若死灰,惶恐得低著頭,微微發顫。我轉過頭用溫柔卻高高在上的聲音說道:「鄭老闆,本宮也是玩笑,不要放在心上的。」後掃視了一圈下面坐的官員與商人,緩緩說道:「皇上今日請各位來,是為了商議如何緩解邊境與災區的糧食問題。如今國家有難,還希望各位為國效力。」

  我說這舉起手中的金虥紫玉杯,敬了下面所有的人,一仰頭,一飲而盡。

  三哥舉了酒杯站起身:「皇后娘娘說的是,如今國家有難,若是我們此時還顧及著眼前的小利,實在是枉做了大羲的自民。國興才家興,草民願捐糧十萬石,以解皇上皇后燃眉之急。」

  沈羲遙微笑點頭,拿起面前的酒杯:「朕代邊境的將士與災區的百姓,謝過了。」

  沈羲遙喝完了杯中酒,回頭對張德海說道:「賜淩氏『天下第一商』稱號。」

  三哥拜倒在地:「草民多謝皇上。」

  我笑起來,回望沈羲遙,他也正帶了深不可測的笑容看向了我。

  三哥之後,其他商號的當家也紛紛答應捐糧,沈羲遙看著面前這些人,他臉上的笑卻是做出來的。待那些商賈表完忠心之後,沈羲遙站起身。

  「朕為各位的忠君愛國之心甚感欣慰。可是朕知道,你們手中的囤糧也來之不易,若是都按你們先前答應捐出的數量,對生意也是衝擊。畢竟,百姓生活,少了你們商人也是萬萬不可的。朕不用你們捐出那麼多,只要你們捐的一半,剩下的,算是朕向你們借的,待災情邊犯過後,朕定當奉還。」他明黃的龍袍在百隻明燭之下閃著耀目的光芒,卻也難掩他自身散出的帝王氣息。之前我說的那些話,是深知從小作為帝王的他無法講出的,不是礙於身份,而是他不能失了這最高貴的身份。那麼,只有我說出,才是最合適的。

  我看著眼前的沈羲遙,他本是明亮耀目的年輕男子,卻又是深沉內斂的孤家寡人。

  之後的宴席自然輕鬆許多,那些商賈也是放鬆了些,好奇得打量著四周的裝飾,面露驚歎。我端坐在沈羲遙的身邊,扮演完美的皇后的角色。聽一些年長的商人在沈羲遙隨意的詢問下侃侃談著自己的經歷,間或有美妙的歌舞,沈羲遙心中一塊大石總算是放下,神情也開滌些許,在宴席的最後,竟同意了大哥與三哥三日後進宮探望我的奏請。

  這天夜裡,我又回到了坤甯宮,這個我闊別一年多的地方。這裡的一切都沒有變,依舊是瓊殿琳宮,飛閣繡闥,雕鸞紋鳳,金鼎熏焚,香霧繚繞。東暖閣裡仍滿是大紅的裝飾,甚至那床幔上所系的鴛鴦金絲雙綬帶,都是我離去時的樣子。床上平整得鋪著百子千孫被,被角微折起,空氣中沒有長久無人的冷澀味道,仿若這裡一直住著大羲的皇后般,一切都那麼的自然。

  惠菊是第一個奔出來迎接我的。她的身後是坤甯宮裡的一干太監宮女,都是我極熟悉的面孔。惠菊一看到我便撲倒在我的面前,帶著喜極而泣的淚水,甚至忘記了向我行禮請安。

  「惠菊,起來吧。你們,也都起來吧。」我的聲音也因這激動而哽咽起來,伸出一隻手拉起了她。四下裡哭聲一片,我強忍著說道:「都哭什麼,不是好好的麼,哭什麼啊。」惠菊瞧了我半天,抹了抹眼睛破涕為笑:「是啊,娘娘回來是好是,不該哭的。」她仔細的看著我,輕聲說道:「娘娘,病的這些日子裡,您瘦了很多啊。」

  我淺笑著搖了搖頭,似是想將那些過去拋在腦後,可是,一看見坤甯宮的一切,我都禁不住回憶起過往的種種,尤是沈羲遙那夜裡的那雙睜開的眼睛,依舊讓我膽寒。

  「娘娘,您快來看,皇上派人將娘娘在蓬島瑤臺上的東西都取了回來呢。」惠菊拉著我走進了東暖閣,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牆角的那口五斗櫃上。琉璃檯面上,端正得放著太后給我的那只木匣。

  第一百六十三章卻從冷淡遇繁華五

  看到木匣的時候我稍怔了下,隨即就連忙走上前去。心裡的慌亂與恐懼縈繞周身,我幾乎是顫抖的手將那木匣打開,裡面的東西一一暴露在我的視線中。

  那塊玉珮已經不在其中,剩下的,只是我先前畫就的那張畫像,還有羲赫相贈的那塊絲帕。心懸起來,猶如深秋樹上最後一片葉子,經不住一陣微風的輕拂。

  我「哢啪」一聲將木匣合上,心思鎮定了下,裝作若無其事的將其收好,回頭盈盈笑看著惠菊。

  「我不在的日子裡,這後宮,可有什麼新鮮事?」

  我問著就坐在了一旁的繡榻上,惠菊思索了下,淺淺笑著回答道:「娘娘在蓬島瑤臺上這段時間,後宮裡要說新鮮事,無非就是怡淑儀的突然得寵于柳妃的皇寵不再了。至於和妃娘娘有孕,畢竟皇上每月必有幾日是在她處度過的。」

  我撫弄著纏枝寶相緞錦繡榻邊上垂下的金絲,緩慢而沉著得問道:「可知,裕王爺的消息?」

  惠菊怔了怔,飛速得掃了一下四周,東暖閣裡沒有其他人,可是她依舊小聲得回答道:「娘娘,裕王爺先前似有異心,據傳是囤兵數十萬,籠絡了負責京畿安全的提督,秘密收買了一部分大臣,他們都說,裕王爺是想取而代之呢。」

  我心中甚是驚訝,茫然得看著惠菊,半晌才又問道:「那之後呢?」

  惠菊笑了笑:「好在太后娘娘是發現了,與裕王交心了很久,裕王便認識到了自己的不是,在太后那跪了一整晚悔過,之後便領了太后的旨意上五臺山了。」

  我輕籲了口氣,看來,這後宮中知道實情的人,是少之又少了。可是,羲赫卻為此背負了不忠不義的罪名,實在令我心中愧疚。他本是那樣一個男子,清朗如月,溫潤如玉,即使身為將軍,卻有著武將難有的文士氣質。他本是這天下最衷心的臣子,卻因著自己的愛情,毀了忠君的名譽。

  可是,太后之前的那番話又響徹耳畔,她曾說,羲赫有了不該有的想法……難道……我內心糾纏著,也傷感著,若真是此情,那麼,又是我害了他啊。搖了搖頭,只是想將那些過往置之腦後,此時我寧願懦弱得將他們掩藏在心底深處,卻是再經不起回憶的傷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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