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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一陣疼痛襲來,那乳母慌忙走上前來要接過我手上的玲瓏,我輕輕搖了搖頭:「不礙事。」乳母笑著說道:「小公主近來是很喜歡抓東西。昨日裡卻看著柳妃娘娘宮裡的錦鯉笑開了懷呢。」我朝她笑笑,坐在了湖邊一塊石頭上,之前沈羲遙就輕摟著我坐在這裡,此時風已將他的溫度帶走了,剩下冰涼的感覺。

  我指著湖水,太陽已經收起了它明亮的光輝,只有很柔和的光還掛在天邊,視線不是很清楚,卻是依舊可以看到幾尾錦鯉在遊動。玲瓏果然不哭了,一雙眼睛盯著,我感受她小小的身體的溫暖芬芳,心鬆懈了下來。

  一個身影就突然來到了我的身邊,我一驚抬頭,是那乳母。她臉色有些蒼白,神情也有些緊張。我狐疑起來,半起身正欲喊來惠菊,就見她猛得推了我一把,我腳下沒有站穩,後退了沒幾步,腳下一空,「撲通」一聲,就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蓬島遙台因是湖中一個小島,因此岸邊與湖之間沒有淺淺的低窪地帶。因此一但跌落,就是深不見底的湖水了。

  我掙扎著,玲瓏也哭起來,沒幾聲就被水淹沒。我的心迅速的下沉,遠遠得看見一隊侍衛慌忙得跑來。我四下看著玲瓏的身影,卻是什麼都沒有了。自己的意識也模糊起來,只覺得疼痛,眼前一黑,就墜入了黑暗之中。

  第一百零七章覽盡經年恩仇事九

  我生平第一次覺得,水是那麼的溫柔,卻溫柔得充滿了神秘和不祥。那彌漫在周身的輕柔蕩漾的碧波,往往也會成為最有力的武器。上天賦予了水無與倫比的美麗,卻也有著無可替代的危險。

  我的身體就在這一池碧波中漂蕩著,我試圖去抓住什麼,可是除了輕柔的水,還是輕柔的水。那麼幽深和黑暗,仿佛一張張開的口,要吞噬一切。意識漸漸的模糊開去,朦朧中,有人向我這邊遊來,他純白的衣袍向白合一樣盛開,帶來這無邊黑暗中唯一一抹明亮。

  仿佛是一生的時間,我只有意識,卻睜不開眼。我能聽到周圍的腳步聲,低低的說話聲,卻都浸泡在一種來自遙遠的低沉的「嗡嗡」聲中,什麼都不真切。隱約有哭聲傳來。我想動,想睜開我的眼,可是我即使用盡了力氣,身體卻像一樁已枯死的木頭般,毫無反應。我只有躺在那裡,在那片纏繞著我的嗡鳴聲中,努力的辨別著,似乎可以抓住什麼,將我從著令人恐懼的黑暗之中拯救出來。

  有人在我的耳邊低語著。他的聲音如同世間最美的樂章,我在那一瞬間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要小心的用力,就能張開封閉依舊的雙眼。

  「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與生俱來的權力與如今擁有的一切去交換你的蘇醒。我願意從此只做一個平凡的百姓,只要可以遠遠的看著你高高在上的美麗與高貴。我願意離開,只在別人的口中聽到你幸福的流傳。只要你醒來,我就徹底的遺忘自己在遇見你之後的所有幻想,以及那幻想衍生出來的欲望。我甚至願意忘記我的對你的愛情,只要你的眼裡再沒有憂傷與計較,只有最動人的神采。只要你醒來。」

  我的眼皮動了動,雖然仿佛是千斤重,卻擁有了一絲微弱的光亮。好象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茫然的行走,卻在一個抬頭間看到了希望。

  睜開眼,那耀目的光刺痛了我的雙眼,身體依舊是感到沉甸甸的,卻也在緩慢的注入力量。一時間還看不清周圍,只覺得所有的人身上都罩著一層明亮的光暈,我艱難的轉了頭,用盡力氣嘶啞的喚出了惠菊的名字。

  突然周圍靜了下來,安靜得我聽到了窗外滴答的聲音,還有滿室裡揮之不去的清涼。

  「娘娘,您醒了。」惠菊一下子撲在床前,淚水漣漣,卻也有按捺不住的喜悅。我朝她點了點頭:「水。」乾涸的聲音微弱的說出,只覺得喉嚨仿佛火燒一般,急待甘霖的澆灌。惠菊忙不迭的點著頭:「就來,就來。」我看著她一片銀白的身影離去,眼前就開朗起來。

  依舊是遠瀛殿裡,依舊是我住的那間殿閣,什麼都沒有變,有很多的人影在外間晃動,那門沒有關,我看得真切。宮女,太監,御醫。還有,一個純白的身影。只一閃就消失在我的視野外了。

  有風夾雜著雨的清涼吹進來,惠菊已端了水來,正好的溫度,她小心的扶我坐起來,看著我眼裡滿是擔憂和悲傷。我的目光在四周漂移,最後落在了雕花窗棱上,有雨「劈啪」得打在上面,一下下。我聽見有一個女子的聲音,是哪個宮女吧,柔婉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裕王爺,這風雨來勢不小,湖面上波濤翻湧,此時要渡,實有危險啊。」

  「不礙事,皇上還在禦書房裡等我拿了似印與他,這可急不得。」一個我熟悉的溫潤的聲音傳來,我一愣,這個聲音,正是之前拉我出混沌的那個聲音。我呆呆得靠在羽緞的繡枕上,之前自己在混沌中所聽到的聲音,聽到的那段話,不是自己的幻覺。還有那個在湖中見到的身影,那個純白的身影,應該也就是他了。

  羲赫……

  惠菊看了我一眼,正要說什麼,我的手輕輕的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說話,惠菊低了頭去。我看著手中鬥彩捲草花卉紋碗中清透的水,裡面倒映出自己的影像,蒼白,憔悴。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那聲音我並不十分熟悉,卻能一下就知道是誰的聲音。那聲音裡是沉穩和威嚴:「赫兒,你等等。」

  只有「滴答」的聲音,我什麼都聽不見了,惠菊也是安靜的坐在那裡,門已經關了上,我看不見外面的侍從和御醫,周圍很靜,靜得我慢慢恢復知覺的身體和記憶,感受到了異樣與驚心。

  「惠菊」我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道:「惠菊,玲瓏呢?」

  惠菊的身體明顯一顫,半晌才抬了頭看我,我能看到她眼中滾動的淚水,一種不祥之感蔓延周身,我的呼吸急促起來,手不由的抓緊了胸前的衣襟。「難道……」我掙扎著不想說出自己的想法,惠菊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娘娘,小公主在隔壁屋裡躺著,救上來了,太醫正在診治,只是……」我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身上的力氣即將被抽幹般:「只是什麼?」惠菊眼圈一紅:「只是,太醫說不是很好。」

  我跌靠在床上,不是很好,是不是就意味著不好,就意味著沒有希望。玲瓏那麼小,我跌進水中尚費了那麼多氣力才醒來。她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嬰孩,又如何去克服那無邊的黑暗。

  「娘娘莫怕,太醫雖說不太好,可是依舊是有希望的。方才奴婢去看了看,小公主已經醒了呢。」惠菊見我這般模樣連忙說道,我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想轉動下身子,下身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傳來,我一時僵在那裡,人被定住般。惠菊只飛速的瞄了一眼我,就止不住的哭了出來。

  「娘娘,娘娘……」我怔怔的回了頭看她,她清秀的臉上滿是淚水,代表了心中無限的悲哀。我立即就知道了原因,想哭,卻哭不出來。眼睛仿佛乾澀了般,如同枯井,湧不出清泉。

  「娘娘……」惠菊正要說什麼,門外傳來了通報聲。

  「太后娘娘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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