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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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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菊深深的低著頭:「娘娘,奴婢是覺得,您在遇到皇上之前,就像幽谷中一支百合,清雅高貴,不食人間煙火。可是,那之後,您就成了一朵明豔的牡丹……」她沒有說完我很自然的接了上去:「就變成這俗間之物了,是麼?」惠菊張大了眼睛看我:「不是的娘娘,您一直是那麼的高貴,就像仙子一般。奴婢只是覺得,您變成了霧中的牡丹,讓人看不清了。」 她說完突然就跪在了我的面前:「還望娘娘恕罪,奴婢講了這大不敬的話。」 我伸出一隻手拉她起來,溫柔的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不,本宮不會怪你的。本宮反倒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惠菊抿了嘴許久才說道:「娘娘,奴婢覺得,娘娘遇到皇上之前,是真正的您,可是遇到皇上之後,娘娘就掩藏了許多。」她歎了口氣:「他們都說,柳妃娘娘就是靠她那真性情打動了皇上,畢竟這後宮……」惠菊沒有說完,可是我明白她要說的是什麼。 是啊,這後宮裡充滿了面具,身為皇帝,不是不知道的。那一張張明豔笑臉的背後,到底是如何的嘴臉。那看似和平寧靜的背後,又其實是多麼猛烈的疾風驟雨。每個人都各懷心事,各有目的。小的無非是君王的一個回顧,大的,就是坤甯宮裡那張椅子。皇帝在前朝已經看慣了帶著面具的大臣,清楚那之間的爾虞我詐,腥風血雨,而那此消彼長的權力爭鬥,也正是他所要利用的。那麼回到了這後宮,他自然是不願再看到同樣的場景。可是,這後宮的你爭我鬥,卻是遠遠超越了那前堂之上。此時,一個真性情的女子,一個用最原始的自己面對皇帝的女子,自然是皇帝最需要的。 只是,皇帝不懂,即使是他所喜歡,卻也不是個個的女子就去做到。皇帝更不知道,即使是想做到,即使有著他的寵愛和保護,在這個彌漫了血的氣息的後宮之中,也是永遠不可能的了。 柳妃,我信她最開始,一定是一個眼神明澈的女子,有著最美好的容顏和最動人的風情。可是,在這日復一日的後宮生活中,即使她有他的保護,卻也在流年之中,失去了那份清澈。 而我,在那個傍晚,在坤甯宮前看到那大批的他的身邊的侍從的時候,我就已經隱藏起了自己。 惠菊不懂,就算這後宮之中所有的女子都將那面具摘下,我都是依然要帶著它的。因為我是皇后,皇后都是千挑萬選母儀天下的女子,所以我不能像嬪妃那樣毫無顧忌地爭寵,那樣有失身份。我要永遠保持著和煦的笑,大方的姿態,必須做出心平氣和,溫婉賢淑。我不能妒,不能怨,不能恨,即使有了,也要隱藏在那端莊的笑容之下。我不能展現最真的一面,因為那樣,只會給我帶來災禍。畢竟,我的夫君,是皇帝,是擁有三千佳麗的帝王。 淡然的笑開去,不回答惠菊的話,只淺搖著頭,專於手中的刺繡來。惠菊也不再開口,之後的日子裡,我們再沒有說起這個話題。 一日秋光繁盛,窗外的藍天明媚嬌豔,浮雲片片,蓬島遙臺上種植著四時奇花佳木,任意時光看去都是景色明麗,風景殊勝的。此時節棵棵楓樹上鮮紅欲滴,夾雜著片片金黃,看上去姿態妖嬈,明豔攝人。又有碧藍一色的天做襯托,高遠通徹。 我只朝那陽光明媚的院裡一瞧,心就飛了出去,一連數日或躺或坐在那大床之上,身子都困頓了。只想著去走走看看,透透氣。 恰巧惠菊進來,我喚她至床前:「去請太醫來,本宮有事相詢。」自己看著惠菊出了去,輕輕的下了床,不再感到勞頓和乏力,卻是希冀著能走到那清爽的院中,哪怕只是一時半刻也好。也更覺得這屋中昏暗氣味陳腐起來。 「娘娘,您喚老臣。」隔著一層紗簾卻也能看出是最先診出我有孕的張太醫,他依舊是帶著最溫和的眼神問到。我點了點頭,見他並未對我下床發出置疑和勸阻,微微一笑說道:「張太醫,本宮在這殿閣裡已待有半月之多,實是想出去透口氣,這幾日你開的藥很有效,本宮感覺好了很多,正巧今日風和日麗,氣候宜人,本宮想在這島上走動走動,以解長久以來的倦怠之感。你看可好?」 張太醫的眼裡流出一層笑意,他轉頭看了看外面,思索了片刻才說道:「臣要先請娘娘脈才可告知娘娘。另外,這也是要皇上知道才可的。」 我稍愣了愣:「如此小事也要知會皇上?本宮看是大可不必了。」我說著走回了床邊,惠菊已在我手腕上系上了紅絲。我閉上眼睛,心是最平和的狀態,不久就聽見張太醫的聲音:「娘娘的身體確是調養好了許多,不過還是要注意的,畢竟……」他沒有說下去,可是我是知道他的意思。我的心裡,是比沈羲遙更重視這個孩子的,自然不會容許自己出了任何的閃失。 「娘娘若實是在這屋裡難受,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只是不宜久,最多一個時辰。」張太醫捋了捋鬍鬚說道,我心中雀躍起來,連連點頭,一旁的惠菊看了我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張太醫離開後,惠菊一邊為我更衣一邊打趣的說:「一說出去就那麼開心,娘娘今日真像個孩子。」我坐在巨大的銅鏡前看著鏡中人,已是換上了秋香色煙波宮錦珠花裙,罩了銀鳳翎羽長披風,斜插了一隻孔雀羚樣的松石簪子,垂下一串細碎的藍寶石,鬢間戴一朵淺黃娟制芙蓉,更襯得人眉目瀲灩,烏髮如雲。 惠菊正為我在眉心點上一朵桃花,門外突然響起了連串的腳步聲,惠菊手微一抖,那花的一瓣就散開去。我輕皺了眉拿出絲帕要擦拭,就聽見張德海的通報聲響起。 「皇上駕到。」 第一百零五章覽盡經年恩仇事七 我回頭看去,正走進門的沈羲遙臉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悅,好似陽春三月裡的陽光,他的嘴角不由的微彎著,臉上還帶著自豪之氣,更襯得人褎然冠首,逸群絕倫,庸庸皦皦。 我朝他笑開去,娥眉皓齒,玉質天成。「皇上怎麼來了?」我站起身行過禮後問到,這一連的半個月裡沒有見到過他,我一直以為,他是不會再上這蓬島遙台了。畢竟,我做了那樣的事。畢竟,他也說了,留我活著,只是為了我腹中的孩子。畢竟,我,只是這大羲名義上的皇后了。 「大捷!」沈羲遙揚起他手上一份手繪月浮碧濤黃絹奏摺,目光炯炯有神,臉上是無盡的笑意。說罷走到我的面前將那奏摺遞給我,他的眼波漾蕩,滿面春風。 我伸出手,可還是頓了頓。「皇上,這恐不合儀制。畢竟,我是個婦人,不能涉政的。」沈羲遙不置可否的一笑:「朕讓你看,還有誰會有異議麼?」我點了點頭小心的接過,二哥熟悉的字體就映入眼簾,心中一陣莫名的激動和慰藉,手都有些顫抖。 從奏摺上看出,二哥帶兵一進入蜀地的崇山峻嶺就遭遇了敵軍的侵擾,好在二哥熟悉地形事先也已做綢繆,借這地利人和打了勝仗,雖未完全剿滅,卻也是給了敵軍重創,一時難以恢復。 奏章下面有一行朱批:自十月間西南兵犯,朕夙夜焦思,寢食不安,但有來者,必問詳細。今聞爾所奏,少解宵旰之勞。爾大功半成,尚留蜀地直待功成。望爾等謹記前車之鑒,朕在京遙盼汝功成之信。 我一驚,看沈羲遙這御批的意思,是要二哥完全的剿滅了敵人方才能回京了。不過戰事要緊關乎國之安危,的確大意不得。我心裡是又擔心又驕傲的。我們淩家的男兒,一個勝過一個。 「待你兄長回朝,朕定大加封賞。」沈羲遙在窗邊的紅木圓凳上坐下,仰著頭看著我說。我的手一頓,隨即迎上他的眼睛:「皇上,這是臣妾兄長該做的。皇上信任他能戰勝才將這將軍頭銜給了他,這打勝只是回報了皇上的恩德。更何況,」我一笑將手中的奏摺遞還給沈羲遙,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掛的錦囊上,略有停頓才說道:「更何況太后的意思,不是大勝之後迎娶長公主的麼,那這捷報更是他應盡的本分了。」 沈羲遙點了點頭:「你們淩家的子女都是深明大義之人,不會跟朕去要那些榮耀。不過,正因為如此,朕更會加以封賞的。」我屈膝下去:「那臣妾就先替兄長謝過皇上了。」那一串藍寶石晃在臉旁,有明透的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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