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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肚兜,還有幾針就繡好了。這半開的芙蓉繡在鵝黃的布料上是最好看的,鮮嫩柔婉,清新淡雅。

  「皇上,若論起西南,裕王才是最適合的人選。」我平靜的說著:「臣妾的二哥雖有經驗,卻到底比不上裕王。先前一直沒有敵寇也多半是有王爺的震懾。如今王爺的傷應是好了的。」心裡不是不想為二哥爭取這機會,更不是怕那西南的兇險,畢竟二哥膽識和計謀均過人。可是我已經知道了樹大招風,功高震主的下場,再加上二哥剛接到了迎娶長公主的詔書,此時更不能出了風頭。

  「朕是想讓羲赫去的,可是太后那邊……」沈羲遙停了片刻:「太后希望是你二哥去,畢竟,他要做駙馬,是該再立一功的。若這次大勝而歸,就立即為他和靜嫻長公主完婚。」

  我一驚,執意要二哥去,這立功的理由似是牽強,畢竟國家的安危較之這虛無的功績實是重要得多。雖然,不論二哥還是裕王,我堅信都一定可以擊退敵寇的。

  我點了點頭:「臣妾在此替二哥謝過皇上了。」說完就要跪拜,心中喜憂參半,還有些許的疑惑。

  沈羲遙一把拉住了我不要我行禮。「太醫這幾日都怎麼說的?」他的眉頭稍有舒展,聲音也柔和許多。我看了看自己淡淡的說道:「太醫只說要臣妾好好的休養,一定要臣妾在床上躺著。可是,這樣實在是難熬。」說完自己笑起來,沈羲遙卻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被他一把帶入懷中,一抬頭就看到他的眼睛。

  「既然太醫都這樣講了,你最好是不要下床。」他說著就將我抱回到床上,為我蓋好了錦被,又盯了我許久,不知為何搖了搖頭。

  我突然就想到,是什麼原因讓他來到了這裡,畢竟很多天來他是從未上過這蓬島遙台的。本想開口問,可是又覺得好笑,問了做什麼,這天下,哪裡不是他想去便去的。

  「你好生的養著,別忘了,你淩家的興衰榮辱都在你的手中。」沈羲遙的口中有故做出的冰冷,他已是背對著我,完全不若之前的那個他了。我微一笑:「臣妾從未忘記。」

  沈羲遙緩緩的走到門邊,手在門上停留了片刻,似要說什麼,可是他還是沒有說出,我看著他的背影,有著蕭索和孤寂,其實,帝王也有許多的無奈,也有身不由己之時吧。

  「皇上,」我低頭看了看那件即將完成的肚兜,輕柔的叫住了他。沈羲遙沒有回應,只是微偏了頭。我的思緒飛到了遙遠的從前,回到了玲瓏剛出生時我和他在坤甯宮裡的那段時光,嘴角勾起一輪新月柔聲道:「皇上,臣妾思念玲瓏,還望皇上跟柳妃妹妹說說,讓臣妾見見玲瓏。」

  沈羲遙已完全背過身去,他的聲音很久後傳來:「過幾日吧,你身體好點了,朕會讓人安排的。」

  第一百零三章覽盡經年恩仇事五

  一連數日在太醫的悉心調理下,我的身體愈發好起來,面色也不若之前那般的蒼白無色,臉頰上也多了一抹緋紅顏色,惠菊直說好看。氣色也逐漸舒朗起來,半月時光飛逝,其間讓惠菊去打聽了玲瓏的情況,果然在那日沈羲遙回去之後,照看的人手增派了不少,柳妃竟也能拖著「孱弱」的身體親自照看起來。我的心也終於放下許多。

  幾日裡多坐在床上,太醫是不許我出去走動的,只好自己尋了事來做。給玲瓏的小肚兜已繡好,讓惠菊跟內務府要了最輕軟的緞料和最細的蠶絲,我總是半靠在蘇繡彈花葫蘆連藕的金絲羽緞大方枕上,一邊給我未出世的孩子制著小衣服,一邊與惠菊閒談。這一談,也就牽出了許多的舊事。

  「惠菊,本宮一直好奇,你是如何知道這些外界之事的。」我看著手中的布料,是新拿來的羽棉,輕透柔軟,按估算,這個孩子應是在夏秋交替之時出生,先準備些薄衣。惠菊低頭整理著各色絲線,聽見我的話沒有抬頭,只是隨口就回答道:「娘娘每日裡用的食材都是要經幾道審驗的,奴婢就是其中的一道,因此是會接觸些送食材上島的太監,也就能從他們口中知道些。」她的手指細細的梳理著那些藍的粉的黃的絲線,白淨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我拿過一匝嫩綠色絲線在乳白的布料上比對著,想著繡一叢煙柳圖案應是不錯的,尋了細小的針要下手,突然心裡一顫,一直縈繞心頭的疑惑又彌漫了上來。我抬了頭看了惠菊,手裡將那嫩綠顏色放下,眉淺皺了起來。

  「娘娘,怎麼了?」惠菊看著我問到,我輕搖了頭,自己對自己笑笑,心裡笑著自己什麼時候這般失了肚量。惠菊卻突然說了起來:「這皇上也真是,怎麼就複了柳妃的位了呢。即使那件事她算是脫了干係,可是依舊也算是欺君在前了。」

  我沒有立刻回答她,半晌,桌上剩下的柱香燃盡,惠菊剛起身去添,我幽幽得說道:「柳妃畢竟為皇上生了小公主,也畢竟,是皇上一直寵愛的。這感情不是說散就散了的吧。」惠菊手頓了頓回頭看我,想了想說道:「可是奴婢聽說,其實是另有原因的。」

  我擱下手中的東西,一雙眼睛看著惠菊的眉目,帶著期待的神情等待惠菊所說的原因。

  惠菊走回我身邊,手上又拿起了那細密的線匝,漫不經心的梳弄著,不看我。她的聲音猶如冬日裡一縷破雲而出的陽光,驅散了一直纏繞我心間的疑問。

  其實,若是真的論起,我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聽一些嬤嬤們說,柳妃與皇上相識,還是她未進宮時呢。這柳妃是柳大人最小的女兒,還是年近四十得了的。據說皇上那時還未親政,那年柳大人五十大壽皇帝也去赴宴,席間還是柳小姐的柳妃為其父獻上了一曲『採桑舞』,據說舞得夭夭妁華,脫塵遺世,一時眾人皆沉醉其間,皇上也是那時就喜歡上了她呢。」我點了點頭,想起那日裡沈羲遙看柳妃的眼神,如今想來,那分明是回憶起了往昔。柳妃入宮幾個月後沈羲遙就親政了,可是卻是處處受了父親與太后的壓制,他的心裡自是不平的。那時身邊最需要的是一個能緩解他心中憂鬱的女子,柳妃應該是那時奠定下了日後的寵愛的吧。可是,只這一點,卻不足以讓君王寵愛至斯,定是還有其他的原因。

  「可是那席間卻出了亂子。竟出現了刺客要行刺皇上,是突然出現的,竟沒人反應上來,只有柳妃擋在了那匕首之前,受了傷,皇上卻是大為的感動。」惠菊說著砸吧砸吧嘴巴,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柳妃的傷勢嚴重,皇上還守在其身邊了一陣才回的宮,立即派了御醫。柳妃痊癒之後柳家就得了兩張皇榜,一張是處罰了保衛不周的罪,可也只是輕描淡寫的做了做處罰的樣子。另一張是……」

  惠菊沒有說完我接了她的話說道:「是一張冊封的皇榜吧。這才是最主要的。」自己說完低了頭下去,如此,心裡的疑惑是解了開。柳妃並不是完全靠著她的美貌和才情得到了皇上的喜愛,雖然她美名才氣在外,但真正的到底有多少卻是有待查證。可是,只是憑著這簡單的護駕有功,再加上之後的同甘共苦,她和沈羲遙的情誼自是別人比不了的。這,也是沈羲遙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她的原因吧。

  我歎了口氣,端起一杯茶要喝,卻久久不能下嚥,一個疑問湧了上來,越過碗沿看著惠菊,我慢慢的問道:「那刺客可有抓到?」

  第一百零四章 覽盡經年恩仇事六

  惠菊想了很久遲遲沒有回答,我兀自笑了笑說道:「想必是抓到了,不然怎會輕易的就饒了她柳家,即使皇帝由此喜歡上了柳妃,這保護不周可不是小罪。」惠菊點了點頭,臉色明亮起來,笑著看著我說:「是抓到了,據說還是個異邦之人呢。」我端茶的手僵了下,異邦……

  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專心的繡起了手上的小衣服,改了水紅的絲線,手底下就繡起了一尾錦鯉。

  惠菊一直盯著我,目光裡是一抹痛惜。我對上她的眼:「怎麼了?」惠菊搖著頭:「娘娘,奴婢覺得,娘娘和剛進宮時不一樣。」

  我放下手中的活計,帶了最柔和的笑看著她:「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了啊?」

  惠菊垂下頭去:「奴婢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不一樣了。尤其是……」她吞吐了許久才說道:「尤其是娘娘與皇上冰釋之後。」

  我一顫,手上頓了頓:「是麼?本宮可沒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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