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法老的寵妃·終結篇 | 上頁 下頁 |
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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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抬起頭,視線相觸的那一刻,她也怔了一下,隨即卻綻開了非常清澈的笑容,溫和的光芒從蔚藍的眼中滿溢開來,充滿著令人不容置疑的平和。 「你來了,我正想去找你。」一邊說著,她已經一邊拉著他的手一併往帳篷外面走,「今天還有點時間嗎?」 其實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總是對明日的渡河有些不安,想要再確認一下軍備,再調配下陣形。但是她問得自然,他也就隨著點了點頭。 見他答應了,她又微笑了起來。許久沒有見過這樣放鬆而愉悅的神情,他下意識地,嘴角也勾起了溫和的弧度。她說:「那真好,陪陪我吧。」 她的手指很細,又帶著些冰冷,但是卻很用力地抓著他的手,好像生怕他會逃跑一般。不知什麼緣由,他只覺得她可愛,於是便任由她去抓。她已經摘掉了黑色的假髮,換上了平日喜歡的白色短裙。金色的頭髮在月光下發出淡淡的光芒,襯在幾近黑色的深夜裡,宛若超越時空的虛幻。她一邊走,一邊輕輕地說:「我們去逛逛吧。」然後她回過頭,眼睛笑成彎彎的形狀,「軍營裡不好有女人,我們瞞著他們吧?」 她眨眨眼,那放鬆的神情讓他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明日什麼都不會發生,現在也不是在行軍。他們是一對普通的戀人,從很久以前就在一起,平平淡淡的,卻十分甜美,那些痛苦的過往都未曾存在,他們二人以後還將繼續如此平淡卻永遠地一起下去。 見他沒有反應,她就稍稍用力拉扯了他一下,他下意識地回握她,隨後就被她拉著繞到軍營的後面。那邊火光較暗,但依然有十分完備的巡邏機制。每次快要被人看到時,她就將他推出來,自己則藏到他的身後去,士兵見是法老,自然不會有所懷疑,連忙將視線垂下,行禮。直到走出軍營,竟然一直都沒有人發現艾薇。 「啊,還是法老的權力大。」她調皮地呼了口氣,然後又很興奮地扯著他,指向不遠處,「你看,那邊有個高地,我們上去吧?」他一怔,她已經往前走了起來,嘴裡還說著,「從那裡說不定可以看到更漂亮的星星。」她莫名的開心,好像他們要爬上去的不是一塊在西奈半島隨處可見的高地,而是一座美麗壯秀的山嶽,好像他們要看到的不是千篇一律的夜空,而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特景觀。她雀躍地走著,半拖半拽地將他拉上了高地。 春日,西奈半島的夜風還帶著幾分微微的寒意,他不由將她向自己的懷裡攬了一攬,而她卻出乎意料順從地投進了他的懷抱。從他的高度看,她的臉顯得更加小,長長的睫毛擋住了她的眼睛,而精緻的下巴顯得更加袖珍,仿佛要看不見了一般。 「你看,那些連綿的營地的火光好像浮在河上的花燈。」他不知道她說什麼,她已經自己說了下去,「我母親居住的地方,每年在特殊的節日,他們就做好多紙船,然後在上面放上蠟燭,讓那些船隨著河流漂走,然後就可以把思念帶給遠方的人。」她眨了眨眼,抬起頭笑著說,「傳說,就連死去的人,那些說不定永遠都見不到的人,都可以感受到思念。」 她垂下頭,然後沉默了好一會兒,那份沉默久到他以為她不想再說話。但是不知為什麼,他卻始終沒有開口詢問。他感覺她要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行軍這一路上的沉默,就是為了今天,她將這件事情告訴自己。 因此,他也保持了緘默。 終於,她抬起了頭,水藍色的眼睛裡映出了他的面孔。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仿佛要將他深深地刻進腦海裡。記不清已有多久,她沒有這樣與自己對視,那一刻,他驟然覺得雖然這一個月,她都靜默地跟在自己的隊伍裡,但實際上,他們已經分開很久了。 「過往的三年裡,我時常會做一些這樣的紙燈,我讓阿納緋蒂帶到尼羅河畔,找個恬靜的支線,將它們放進去。紙船本就脆弱,尼羅河歷來湍急,那些花燈,不出多遠,就會沉到河底,於是我就相信,每沉下一盞,就說明我的心意傳達了一分。」她長長歎氣,「我傻傻地等待著奇跡的發生,但現在我卻知道,我不過是在逃避。」她抬起頭,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我在逃避一個事實:人是不可能對抗未來的來臨。未來永遠只有一個,無論如何堅持、如何努力,都無法撼動它的前進。命運宛若隆隆的戰車,永遠會堅決地駛向既定的方向。」 「你什麼意思。」他驟然扣住了她的肩膀,「你怎麼又說這些我不明白的事情,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再提這些,你就待在我身側嗎?」強硬的聲音是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瘦小的身體被他牢牢地控制,她的肩骨硌著他的手,她從未比現在這般更加真實,而她說的話,也含著十分真實的無奈、絕望與認命感。 那一刻,似乎二人之間,隔開了彌天的大霧。星星仿佛已經墜落,四周深藍的夜彌漫了上來,將他們緊緊地纏住。 「你知道我來自未來。我曾經天真地想過,或許我們可以小小地改變歷史,甚至篡改歷史,只要我們在一起,有多少困難,我們總可以克服,不管有多少不順心,我們總……」 「我們可以。」他輕輕地搖著她,「是你自己總不相信,這天下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你想要的事情,我總是可以滿足你。」 她蒼白地笑了一下,「你確實,曾經給過我那麼多美好的東西,所以我才會一次次地、不遺餘力地回到你的身邊,就算你不認得我、你刺傷我,我仍然忍不住想接近你。但是我發現——」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他俊美的臉龐。星光下他略帶不安的面孔看起來如此虛幻,會不會一睜眼,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和緹茜一樣,有些癲狂了,她對話的人、撫摸的人,都僅僅是牆壁上的壁畫呢?可即便如此,她也想告訴他。 「但是我發現,不管我做了什麼,就算是推遲了,或者是影響了事件發生的方式,歷史總會按照它的軌跡前進。我能看到它在前往我所熟知的未來。」她抱住了他,「而在那個未來裡,你的身邊,是沒有一個叫做『奈菲爾塔利』的外國人的。」 一直拼命地忍著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喉嚨裡已經有些異樣的生疼。有的時候不說出來,還可以欺騙自己,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胡思亂想。而話一出口,就將這一切變成了真的。 想想看吧,第一次穿越回來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改變了歷史,但是因為莫名的情感,她再次回到了埃及。原本可以得到幸福,但是卻必須以他的死亡來捍衛二人的愛情。她為了他的生存,放棄了那個時空,那個支線於是消逝,歷史回到了原來的軸線。 第二次回到過去,二人再次發生了交集。他正在按照歷史的安排前進,迎娶了應該迎娶的王后、生下了應該生下的孩子。她的回來,借用了存在於歷史腳本裡人物的肉身,自然地嵌入了這個歷史。若她按照計劃,就那樣被嫁去古實,那麼歷史就不會有絲毫改變。然而他在最後的時候向她表達了不應存在的情感。可就在這時,他們之中又必須有一個人死亡。她選擇了保護他,於是又在歷史中退場。歷史的軸線,依然沒有改變。 第三次,二人幾乎等於再次重新開始。原本決定不再與他產生交集,卻在冥冥之中再次相會。她一直竭力逃避,卻逃不過自己的感情。而他幾乎要為了她,破壞歷史的進程,宛若螳臂擋車、飛蛾撲火。 但是她知道,這一次她清晰地知道,歷史必然會再次將這件事情的存在抹殺。或者是她的退場,或者是時空的消失。緹茜的存在輕描淡寫地就被抹去了,冬即使去到了未來,也只能順從歷史的發展,歷史的前進不可逆,亦不可違抗。 她將自己的頭埋進他的胸膛,金色的髮絲靜靜地繞過他的手臂,再垂落下去。 「我只有一個最後的辦法。」 她輕輕地說,聲音幾乎微弱不可聞。他垂下頭去,將耳朵貼近她。 「我必須在這個歷史中死去……」 她似乎夢囈般說著,他則越聽越惱,說到後來,他索性有些粗暴地打斷她,正想反駁。可此時,卻突然聽到下面的軍營發生了騷動。二人連忙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軍營西側火光一片。異樣的火舌向深藍的夜空中蔓延,劈劈啪啪的聲音裡夾雜著慌亂的兵械聲與埃及士兵的叫喊聲,「赫梯人的偷襲,赫梯人的偷襲!」 他眉頭皺了起來。雖然想過赫梯人隨時有可能偷襲,但他以為必然會是發生在明天渡河的時候,不想現在就遇到這種麻煩。他攬住艾薇,快步向營地返回,「我們現在必須回去,軍中無帥會擾亂軍心。」 她「嗯」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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