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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


  八個字眼,若然晴日霹靂字字打在君凜的心上,何等的殘忍。

  君凜身形搖搖欲墜,眼眸緊閉,本是盛氣淩人的眉宇間已滿是脆弱與受傷,夾雜著無盡的絕望。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眸,眸中蕩漾著水波,他直直地望著訾槿:「就算……就算已有了孩子,也抵不過一個他……是嗎?……明明我與你認識得比他早,我也從未讓你傷心失望過,我對你這般,這般的誠惶誠恐……你為何,為何連施捨都不願,若你真是一點都不喜歡我的話,那你為何那麼愛腹中的孩子,那麼在意腹中那孩子……難道這些年,這些年來我對你便什麼都不是嗎?……為何一定要跟他走?……為何要對我這般的決絕。」

  訾槿眸中閃過一絲不忍,那不忍的神色映進了司寇郇翔的雙眸。司寇郇翔低首心疼地蹭了蹭訾槿的頭髮,想要撫平她內心的愧疚和自責。他摟著她腰肢的雙手緩緩地收緊:「小紫……」輕語低吟的聲音帶出一分不安。

  訾槿側目間卻看到了司寇郇翔傷得血肉模糊的手,她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君凜時,眸中已凍結成冰:「放,不放?」

  君凜滿臉的狼狽、滿眸的倉惶,化成最深的絕望。他摒住呼吸,深深地深深地、仔細地凝視著訾槿臉龐,仿佛要將這臉、這人刻在心中一樣。逐漸地,那鳳眸中染上濃重的水澤,他努力地睜大鳳眸,擠出一抹笑容。那笑容雖是釋然之意,可卻慘澹無比,夾雜著苦澀,讓人望之心碎。他一步步、一步步地走近訾槿,抬手欲撫摸她的臉龐,卻被那人生生地躲開。

  君凜的手僵在半空良久良久,一點點極緩慢地放下了去。他緊繃的全身輕微地顫抖著,良久良久,仿佛要滄海桑田,仿佛要地老天荒……

  君凜猛然轉過身去,冷聲喝道:「你們走吧!」

  司寇郇翔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伸手將訾槿打橫抱起,轉身朝宮門的方向走去。所過之處,黑壓壓的人群,一點點地讓開了腳下的道路。

  不知過了多久,身形不穩的君凜猝然回身,鳳眸死死的盯著宮門下的身影:「司寇郇翔!若你敢委曲她和孩子半分……天上地下!我君凜定然不會饒過你!」

  司寇郇翔緩緩回眸,鑽石般絢美璀璨的眼眸隨著宮燈的燭火變化而幻爍出五彩光芒。他嘴角露出一抹勾魂奪魄的淺笑,而後轉身,一步步走出了宮門,消失在熒熒閃爍的宮燈下……

  滿川風雨看潮生(十四)大結局上

  八日前,辰國鳳儀宮。

  玉夫人看著對窗而站的司寇郇翔,微微笑道:「不知司寇國君找老身,所為何事?」

  司寇郇翔緩緩轉身,笑道:「夫人想要什麼?」

  玉夫人目光微動,臉上笑意不減:「在司寇國君心中她值多少?」

  司寇郇翔霍然抬眸直直地望著玉夫人的雙眸,低聲道:「辰國的所有城池,不知夫人滿意否?」

  玉夫人手指微動,別開臉笑道:「司寇國君這般的誠意,既然如此我老太婆還有什麼好說的?」

  司寇郇翔道:「但有條件。」

  玉夫人一愣,隨即冷笑道:「辰國城池換她,司寇國君感覺吃虧了嗎?」

  司寇郇翔笑道:「夫人誤會了,這條件與城池無關。」

  玉夫人道:「說來聽聽。」

  司寇郇翔溫潤的眸中滑過一絲溫柔,微微笑道:「我要光明正大地將她從月國、從君凜的手中帶走。」

  玉夫人蹙眉道:「這怕是……」

  司寇郇翔道:「她本就是我傾盡所有換來,光明正大地帶走,又有何不可?」

  玉夫人急聲道:「可是凜兒他……他該會如何的傷心,司寇國君既已得到了她的心,又何必在意這些世俗之事。」

  司寇郇翔目光如炬,胸有成竹地一笑:「耀辰開朝女帝登基時,為博女帝歡欣,當時的三大家族前來朝賀,幾乎傾盡了所有。這賀禮可謂是集了當時天下之富。這筆堪稱寶藏的財富被當時的女帝藏了起來,以備將來的不時之需,所藏之地也只傳給每代的君王所知。耀辰自開國後便一直風調雨順征戰全無,當年你也是宮中的人,也該知道每年歲末之時,國庫都會少上一批奇珍與黃金。經過耀辰皇朝五百年的積攢,這該是怎樣一筆寶藏?……夫人不動心嗎?」

  玉夫人眼神微動,平靜地說道:「當年弘夙帝一夜之間暴斃宮中,這寶藏的位置早已失傳多年,司寇國君又如何得知?」

  司寇郇翔淡淡地說道:「弘夙帝當年是為誰死的?我司寇家當年又是為何如此受寵?我的父親當年為何又能那般的有恃無恐?弘夙帝為博得我大姑姑歡欣,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夫人總是知道的吧。」

  玉夫人臉上出現一抹為難之色:「可凜兒他……凜兒他也是真心的,你們若暗自離開,那最少還能留給他一點念想,若你們如此決絕地離去,那他……」

  司寇郇翔墨玉般的眸子,流蕩著如夢似幻的光華,他露出一抹傾倒眾生的淺笑:「我要的,便是讓他徹底的死心絕念!從很久很久以前,她便已註定了是我的,別的人連想都不能想。」

  玉夫人怔了一怔,緩緩轉過頭去,不敢直視司寇郇翔那墨玉般的雙眸綻放出的傲氣逼人的光芒。人說司寇郇翔,溫潤如玉,謙謙公子與世無爭……擁有如此的雙眸也能稱之為謙謙公子嗎?

  司寇郇翔再次笑道:「夫人想好了嗎,是要個錢糧全無的辰國,還是要個富甲天下的辰國?雖說得了這辰國,那耀國也已如探囊取物,但是沒有錢又如何能動兵呢?」

  玉夫人心思微動,目光一轉,朗聲道:「好!依你便是。」

  司寇郇翔緩緩抬眸再次看向玉夫人:「聽人說,夫人府上的寶總管前段時候練功時走火入魔,又因自小食毒被那毒物反噬,毒已入心,不知現在如何了?」

  玉夫人怔了怔,眉宇間滑過一抹惆悵:「寶羨和梧桐已不知去向了……國君大可放心,此事我萬不會告訴她的。」

  司寇郇翔輕點了點頭:「謝過夫人。」

  深夜,十裡亭外,一輛簡易的馬車從小樹林內緩緩駛出。

  車內,訾槿軟軟地靠在司寇郇翔懷中,眉宇間說不出的疲憊。她皺眉看著他已包紮妥當的手,低聲道:「誰讓你一個人來的?知不知道方才有危險?」

  雖是被玉夫人狠狠地擺了一道,可自得知懷中的人有了孩子,司寇郇翔便一點也不想去計較。那時在胭脂谷時,為怕她不安,為讓自己安心地擁著她,自己可是日日都想著要個孩子,可近半年的癡纏卻每每讓自己失望,未曾想行宮的那次卻……

  司寇郇翔美玉般的臉上掛著癡癡的笑容,輕輕地撫摸著訾槿的小腹:「乖不乖?……鬧不鬧?」

  訾槿橫了一眼一臉癡相的人,惡意地說道:「笑什麼笑,沒聽君凜說,是他的孩子?」

  司寇郇翔眉頭一皺,墨玉般的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愉與計較,急急地叫道:「老頭說,兩個月……那次……在小園,小紫強迫了我……」那著急的話語中飽含了多深的委曲與控訴。

  霎時,訾槿雙頰通紅,想也未想一把將那張亂說話的嘴緊緊地捂住。她看了車簾一眼,而後低聲怒道:「若再亂說,我便扔你了!」見司寇郇翔點了點頭,才敢放開手,狠狠地瞪著了他。

  司寇郇翔懦懦地看著訾槿生氣的臉,微微地斂下眼眸,羽扇般的睫毛輕輕顫動著,瑩粉色的唇死死地抿成了一條線。那泫然欲泣的模樣,看得人好不心疼。

  這一下,訾槿便瞪不下去了,慌忙伸手拍了拍對面人的臉,輕聲哄道:「師娘和師父在外面,你亂說話讓他們聽到了多不好。」

  司寇郇翔垂下頭去,糾攪著自己的衣擺:「那時,在小園,花刺紮得很疼……小紫在上……」

  「好好好,別再說了行不行,知道那時委曲你了,知道那時你受疼了,是我錯了好不好?」訾槿連聲求饒道。

  「可,君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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