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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祁詠躍睜開雙眸瞟了一眼朝樹林走去的安樂王,翻了翻身繼續假寢。

  「樂兒。」馬車內傳來了司寇郇翔的聲音。

  安樂王腳步一頓,轉身朝馬車走去,低聲問道:「哥,怎麼了?」

  「雖是盛夏,溪水還是涼了些,你隨便洗洗莫要多呆。」

  安樂王道:「知道了,哥一夜未眠,莫要操心這些了,先睡會吧。待過了這段最熱的時候,咱們再趕路。」

  「嗯,去吧。」

  錦御手捧衣袍,緊緊地跟在安樂王身後,待走到樹林深處,他方再開口:「主子,皇上為了你,已拋下姑娘,願拿大婚換下解藥。此時姑娘一直緊緊跟隨,定是心忿難平,望主子好言慰勸,讓姑娘先回……」

  安樂王猛然轉身,斜斜地看了一眼錦禦:「若讓本王知道你對她亂說,本王定廢了你!」

  錦禦默默地垂下了頭:「是。」

  訾槿捏著荷包中的幾錠碎銀,抱著肚子叫苦連天,一路下來連個茶棚都未看到,拿著銀子還不照樣要餓死啊。

  訾槿將臉狠狠地紮進水中,咕嘟咕嘟地喝了一陣,又熱又餓,會不會中暑啊?

  安樂王還未走近,便看到訾槿苦著一張臉,手中捏著一個小荷包,身上的夜行衣也已濕了一大半,衣袖高高地卷起,兩個胳膊□著。

  「成何體統!」

  一聲驚嚇,訾槿幾乎是反射性地躍身而起,踏水朝對面逃去。

  安樂王怔怔地看著一眨眼已到達對岸的訾槿,見到訾槿後心底迸發的喜悅與複雜,瞬間被震驚所取代。

  訾槿站到對岸方才看到來人,她皺了皺眉頭,看著愣在對岸的人,轉身朝更遠的地方走去。

  「半年未見,倒是不一般了,本王便先來會會你!」見訾槿對自己如此的無動於衷,安樂王心中說不出的惱怒。他猛然躍起,飛身直至對岸,啟手朝訾槿後背攻去。

  訾槿猛然轉身,一雙漆黑的眼眸說不出的冰冷,她反手抽出腰間的金鞭,幾乎是瞬間,用出十成的力道朝安樂王攻去。

  安樂王側身一閃,腳尖一點,輕鬆地躲開了訾槿的攻擊。

  訾槿微微蹙眉,回身劈手便朝安樂王的要害抽去。安樂王微微一愣,險險地與那鞭子錯開,雖是如此那腰間還是被鞭尾重重地劃了一下。

  安樂王捂住腰間,快步退後兩步,愣愣地看著訾槿。

  耀眼的陽光下,訾槿一頭棕紅色的長髮更顯得耀眼,皮膚比以前要白皙得多,更顯得五官細膩而精緻。她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著,淺淡的嘴唇緊緊地抿著,眉宇間滿滿的防備之色。如此全神戒備的模樣,讓安樂王的嘴角泛起一絲極為淺淡的苦笑。

  安樂王緩緩放下捂住腰間的手,優雅地理了理自己鬢角的髮髻,對著訾槿淺然一笑:「小啞巴可是想我了?」

  訾槿忿忿地撇開了眼,不願與其糾纏,緩緩地將金鞭收到腰間,看也不看安樂王轉身就走。

  安樂王臉上的清雅絕麗的笑容凝固在嘴邊,玩弄鬢角散發的手僵硬在原處,愣愣地看著訾槿沒有一絲留戀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的期盼掛念惦念以及那濃得化不開的想念暫態結滿了寒冰,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疼痛難忍。

  「呵……小啞巴難道不想知道……哥為何要跟我走嗎?」

  訾槿慢慢地站住了身子,緩緩地回過頭來看了安樂王一眼:「為何?」

  「呵……你終,對我開口了不是嗎?」安樂王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那眸中說不出的得意與輕蔑。

  訾槿暫態沉了臉,轉過臉來,再不多言,轉身就走。

  看訾槿如此的不耐和決絕,就在訾槿轉身之際,安樂王臉上的笑容暫態斂去,眸中閃過一絲傷痛與絕望,他的手緊緊地捏住衣角再次開口道:「小啞巴不知道嗎?魚落此次可是為我司寇家添了一個男丁。」聲音之中滿滿的幸災樂禍。

  訾槿緩緩回眸,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那麼恭喜王爺了。」

  看著訾槿的笑容,安樂王微愣了一下,隨即斂下了眼眸,輕然一笑:「自是要恭喜,若非為了這個孩子,哥又怎會願意隨我走呢?」

  訾槿一點點地轉過身來,默默地凝視著安樂王桃花般的眼眸,嘴角的笑意越發的加深:「我不信。」

  「不信?」安樂王看著訾槿篤定的笑容,心中有種莫名的酸氣彌漫著。

  訾槿微微而笑,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再也不會信你。」

  安樂王聽罷此話緩緩地垂下眼眸,遮蓋眸中的情緒:「不信?既然不信我,你為何不敢去問哥?哥又為何不肯跟你走?」低低的聲音中,說不出的蕭瑟。

  訾槿雙眸緊緊地盯著安樂王被長長的睫毛遮蓋住的桃花眸:「你說話時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從我認識你直至今日,哪次不是被你愚弄被你欺騙,你對我所做的一切可有一件是沒有目的的,你騙我與你好、騙我回辰國、喂我吃惜魄寐魂、抽我的血、說那孩子是小白的、寒洞那日又欲奪我性命,你以為今生……我還會信你嗎?不過,我也不會因為這些與你計較,只是你不該為奪小白而傷我師傅……來時,若非師傅千萬叮嚀,不讓我傷你性命,今日我絕非如此簡單地放過你……當然,我也不想因為傷了你而讓小白傷心,所以……你走吧……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安樂王緊緊地緊緊地閉上雙眸,努力壓抑著胸口如刀割一般的疼痛,他狠狠地咬住口中的肉,才未讓自己痛叫出聲。良久,胸口的翻湧稍稍減弱之時,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眸,死死地盯著訾槿的雙眸,低低地問道:「你便……如此的容不下我嗎?」

  訾槿嘴角露出一抹極為濃重的譏笑:「我容不下你?……王爺說話也不怕大風閃了舌頭,我怎敢容不下王爺,王爺好好想想……是不是從來都是王爺容不下我呢?是不是王爺對我從來都是欲除而後快呢?」

  「欲除……而,後快……」鮮紅的血液從安樂王的嘴角一點點地滲出。

  訾槿心中微微一動,眯著眼看著從安樂王口中滲出的鮮血。

  安樂王看了訾槿一眼,急忙用手捂住從口中了流出的那些止也止不住的鮮血,血液順著指縫一點點地落在前襟上。

  訾槿嘴角的譏笑更加的深重,那笑容深深地深深地刺痛著安樂王,他單手捂住嘴,另一隻手死死地按住胸口,努力壓抑著胸口那翻騰的灼燙之氣,但那氣息卻翻騰得越加的厲害。奔騰的鮮血仿佛找到出口一般,不斷從口中溢出。

  一旁的錦禦心焦如焚,幾次欲上前都生生地退了下來。他在等,他在等著自家王爺身上的傷能喚起訾槿的憐惜與不忍。

  訾槿輕蔑地看著口吐鮮血的安樂王:「王爺的手段真真是用之不盡啊,只可惜……恕訾槿沒時間看戲了。」

  安樂王聽罷此話,眸中閃過急切的光芒,急忙轉過身去,努力地擦拭著口中不斷溢出的鮮血,怎知越急切越是擦不乾淨。他不想讓訾槿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不願看見訾槿那滿是譏諷的笑意,更不願聽見訾槿那滿是調侃和諷刺的話語,越急切胸口越是疼得厲害。一口氣沒提上來,安樂王不斷地咳起來,鮮血越咳越多。

  錦禦連忙奔上前去,連連點住了安樂王幾個穴位。安樂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的翻湧平復了不少,連忙轉身,身後卻早已經空無一人,他急切地朝四周張望著。

  錦禦虛扶住安樂王:「王爺別找了,姑娘……已經走了。」

  「走了……」安樂王一點點地垂下眼眸,周身的光芒與淩厲一點點地散去,仿佛瞬間被抽去了所有生機的垂死之人。他一步步地走到水邊蹲下身去,凝視著溪水良久,開始細細地洗著手上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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