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風槿如畫 | 上頁 下頁
一三七


  屋內的一切用具在琉璃燈下顯得別樣精緻,就連床都是溫熱的,看來自己進來之前有人用什麼東西暖了床。屋子內散發著淡淡的荷香,安神靜氣。

  獨孤郗徽見訾槿一直不語,心中滿是忐忑,「你若不喜歡,我便讓他們換下,可好?」

  訾槿轉過臉來細細地打量著獨孤郗徽的臉——他長長的睫毛如落入花間的蝶兒,輕輕地顫動著,小狐狸般的雙眸滿是躲閃和忐忑,一朵豔到極致,近乎衰敗的鑲金邊的藍色桃花盛放在他的眼角,他的唇是好看的淡紫色。

  訾槿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你怕我?」

  獨孤郗徽猛然抬眸,「我並非……只是天色已晚……」

  「你不怕我為何不敢看我?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訾槿的聲音冰冷異常。

  獨孤郗徽瞪大雙眸,賭氣般地坐到訾槿的床邊,「我有什麼不敢的……我……」

  「是嗎?那你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現在只剩下咱們兩個人,你為何不敢直視我?」訾槿緊緊地盯著獨孤郗徽,冷聲逼問道。

  獨孤郗徽的雙手緊握成拳,「你簡直是……無理取鬧!」

  訾槿一把拽住獨孤郗徽的手,狠狠地捏住他的下巴,「我不管你要做什麼,也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是,有一件事你要清楚,我——不——是——她,我和她是兩個不同的人!」

  獨孤郗徽的瞳孔縮了又縮,眸中滿是慌亂。他忘記了一切,想掙脫開訾槿的鉗制,躲避著她冰冷的目光。訾槿死死地拽住獨孤郗徽,冷笑著不肯鬆手。

  「呃……」

  兩人竭力地拉扯著,卻聽到獨孤郗徽輕哼了一聲。訾槿微微蹙眉,一把拉開獨孤郗徽的衣襟。獨孤郗徽躲閃不及,怔怔地看著訾槿。

  燈光下,獨孤郗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肩窩處一道猙獰的刀疤赫然映入眼簾。

  「怎麼受的傷?」訾槿的眼眸一片死寂,抿著唇問道。

  「夜探玉家……不小心被暗器打中了。」獨孤郗徽仿佛做錯事的孩子,垂下眼如實回道。一時間,他明顯地感到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別人,不是訾槿,而是當年的女帝。她淩人的氣勢與女帝發怒時所散發的肅殺之氣一模一樣。

  訾槿輕輕地撫過那道傷口,本來快要癒合了,經過剛才的拉扯又有了小小的裂縫。她掏出懷中的瓶子,倒出瑩綠色的藥液,細細地塗抹在獨孤郗徽的傷口上,「受傷了怎麼不說?」

  獨孤郗徽愣愣地看著訾槿,眼眶酸脹得厲害,飽含著濃濃的委屈。他努力地將小狐狸般的眼眸瞪得老大,生怕眼中的淚滴落。

  訾槿的餘光瞥見獨孤郗徽這副模樣,心中止不住地酸楚,側目間正好看到他頸部正中的朱砂紅桃花印記,手不由自主地撫了上去,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熟悉的畫面,卻來不及抓住。她猛地眯起雙眼,頭疼欲裂,似想起什麼,卻又抓不住。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獨孤郗徽看出了訾槿的不適,小狐狸般的眸子頓時充滿了焦急與擔憂。

  訾槿眯起眼睛看著獨孤郗徽的一舉一動,心中冰冷刺骨,一把將他推開,「你曾經做出過選擇,想來這次還沒想好該如何選擇。雖然沒想好,但是你既然選擇留在山中鎮,心中自是有了計畫。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態,這幾日最好能離我多遠便多遠,我可不想與你朝夕相處,再令你做出後悔的選擇!」

  獨孤郗徽渾身一震,不自然地扭開臉,「你……都知道了?」

  訾槿冷笑一聲,轉開頭,「你們不知道的時候,我便知道了。我這次可是瞪大了雙眼,等著你們……你也不必軟禁我,我不會逃的。從在馬車內知道你不肯帶我走時,我便打消了離開的念頭。我要親眼看著,一定將眼睜得大大地看著……你們會怎麼對我!」

  獨孤郗徽不敢看向訾槿佈滿血絲的雙眸,他猛地起身,逃跑般地朝屋外走去。

  「既然已有了計畫,這幾日你最好不要靠我那麼近。為了……我可不保證不會騙你!」訾槿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獨孤郗徽猛地踉蹌了一下,然後緩緩地將身子挺得筆直,「知道了。」他大踏步地走出廂房,反手將門扣緊。

  訾槿死死地抓住錦被的手指一點點地鬆懈下來。她拉起被子將自己包裹得緊緊的,閉著雙眼,努力地揮去腦中那些破碎的畫面。

  屋內飄著淡淡的荷香和安神香,只一會兒,神經緊繃數日的訾槿慢慢地放鬆下來,沉沉地睡去。

  第四十九章 恍然一夢憶前塵(二)

  耀辰532年延載十六年仲夏

  今夏的木槿花開得異常熱鬧,只見耀辰國御花園內一片片淺藍、淺紫、粉紅或白色的木槿花在月光下晶瑩得如美玉。

  花下石桌旁,女帝著一身明黃色的衣袍,一手持金玉酒杯,一手把玩著一盤赤紅色的朱砂,臉上帶有淡淡的笑容,鳳眸中卻難掩淡淡的憂愁。

  「君小三,為何朕身上沒有這東西?」女帝醉眼蒙地玩著手中的朱砂,回頭看向一旁的君贏。

  「陛下幼年便已是九五之尊,別人自是不敢擅動陛下的玉體。」君贏站在訾槿身後,眸中閃過心痛與不忍。

  「就因為朕是九五之尊,所以朕身上沒有普通女子該有的守宮砂;就因為朕是九五之尊,所以朕比不上普通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因為朕是九五之尊,所以朕永遠也得不到他的喜愛,是嗎?」女帝高舉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眼底滿是自厭之情。

  「陛下多慮了,麟德貴君尚不適應宮中生活,故而會對陛下有所疏遠……」

  「胡說!」女帝滿臉怒容,猛地站起身來,搖晃了兩下,「君小三,你也開始騙朕了!」

  君贏心疼萬分地看著女帝搖搖欲墜的身子,欲上前,卻被她淩厲的目光逼了回去。君贏撲通跪在了女帝的腳下,一點點地斂下眼眸,「君贏不敢。」

  「你們都騙朕,都騙朕!他要權力、要榮耀、要兵權,朕什麼都給他了,為何他還是不願多看朕一眼?朕把整顆心都給了他,為何他不願多看朕一眼?」女帝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白玉酒杯,鮮血順著指縫一點點地流下來,一滴滴地跌落在朱砂中。

  「陛下!」君贏抬起雙眸望著女帝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樣,心如同被滾燙的油來來回回淋了個遍,對訾吟風的怨恨又多了一分。

  「若有來生,朕一定要做個普通的女子,有人疼有人愛的普通女子。你看今夏的木槿花開得多好啊,宮人們說,朕出生的那年木槿花也開得繁盛極了。盛極必衰,朕是不是要死了?」女帝呆呆地走了兩步,扶住身旁的木槿樹,嗅著那些剔透的花兒。

  「陛下正值盛年,天下一派安和……」一時間,君贏的心中充滿了恐懼,竟不知要說些什麼才好。

  「呵呵,瞧把你嚇得……」女帝轉過頭來笑道,「君小三,若真有來世,朕只想做個普普通通的女子,你來做朕的靠山,繼續做朕的影衛,可好?到那時,朕無論做什麼你還是照樣護著朕……到那時,朕也不必日夜恐慌……不必日夜恐慌這江山。朕要同普通女子那樣幸福無憂地生活……」

  「好。」君贏癡癡地望著月光下如同仙子般的人兒,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你……去將哥哥找來,說朕想他了。」女帝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低聲說道。

  「陛下三思,麟德貴君一族若再握有兵權,那後果……臣以為帝后殿下定不會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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