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槿如畫(115)_張瑞

一一五

　　未央宮本是依山而建，牆外是平地還是山澗誰又知道？君贏與帝后又怎能不急？

　　帝后牢牢地護住懷中的兩人，試圖借力返回去，但積雪未融，四處全是冰霜，根本踩不住。他再次騰空翻身，將自己墊在二人的身下，三人同時落在石堆之中。

　　帝后死死地咬住牙，不讓自己呻吟出聲。

　　延載女帝抱起司寇郇樂，艱難地起身，卻見帝后躺在原處，大驚失色，「哥哥！」

　　帝后虛弱地笑了笑，「沒事。」

　　「痛……痛……」司寇郇樂雙手無力地攥住延載女帝的衣服，低聲地喊著。

　　司寇郇樂下體流血不止，延載女帝急忙點住了他的穴道為其止血，一點點地揭開他身上的衣袍，察看著他的傷勢，仔細一看，竟是……

　　延載女帝連點了幾個大穴，將司寇郇樂緊緊地摟在懷中，憐憫之色盡顯眼底，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樂兒不疼，樂兒不疼，樂兒不怕，樂兒不怕，朕陪著你，朕一直陪著你……」

　　帝后左手握成拳，死死地按住胸口，艱難地坐起身來，「樂兒傷勢如何？」

　　延載女帝抱住司寇郇樂，愧疚地低下頭，「哥哥……哥哥……樂兒他……」

　　帝后慌忙查看女帝懷中的司寇郇樂，待看到傷處時，霎時紅了眼眶，溫潤的眸子中寫滿了悲痛，愣在原地。

　　司寇郇樂在延載女帝的懷中顫抖著，「好痛……樂兒好痛……」

　　延載女帝用自己的衣袍緊緊地裹住司寇郇樂，「樂兒不疼，樂兒不疼，樂兒要乖，要聽話，不要睡。朕會一直陪著樂兒，樂兒也不能丟下朕。沒了樂兒，朕也會冷，也會怕。樂兒要一直陪著朕，一直一直陪著朕。」

　　司寇郇樂努力地睜大雙眼，對延載女帝露出一個模糊的笑容，「好。」然後緩緩地睡去。

　　帝后緩緩地閉上雙眼，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鮮血從口中溢出。

　　延載女帝驚懼交加，一把拽住帝后的手，「哥哥，你怎麼了？怎麼了？」

　　帝后吐出一大口鮮血，猛地張開眼睛，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悲痛地看著司寇郇樂，一把將她二人抱在懷中。讓我拿什麼……才能換取你二人無恙？

　　帝后死死地抱住二人，大口大口地咳著血，濃豔的鮮血灑在蒼白的雪地上，開出絢麗而詭異的花朵……

　　耀辰528年延載十二年冬

　　已空缺三年之久的御林軍統帥之位，經眾議由女帝親信獨孤流然擔任。

　　手握兩萬御林軍的女帝自此徹底脫離了傀儡帝王的生涯，開始執政天下。

　　第四十一章鏡花水月能幾何（三）

　　時至正午，清泠的湖面上倒映著千條翠綠的柳枝，隱隱能聽到幾聲蟬鳴。未央宮四處了無人跡，寂靜得仿若冷宮。

　　錦禦站在未央宮門外，沉著臉看著擋住自己去路的曉僕，「讓開！」

　　曉僕單手擋住半開的宮門，「王爺好些日子未休息了，辰時才睡下，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你進去的。」

　　錦禦蹙眉猛地上前兩步，欲推開擋住的門，哪知曉僕突然出手，一掌劈向錦禦的面門。錦禦側身躲過，迅速走進了大門。

　　曉僕頓時急紅了眼，不顧男女之別，一把拽住了錦禦的胳膊，「你不能進去！」

　　錦禦的臉色更冰冷，欲出手之時，卻見寢宮的門已經緩緩打開。曉僕迅速放開手，二人同時行禮。

　　安樂王抬手遮住了強烈的光線，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著，眼底一片青紫，本該豔紅的嘴唇佈滿了皮屑和乾裂的口子。他隨意地對二人擺了擺手，隨即朝屋內走去，腳步異常輕浮。

　　安樂王軟軟地靠在床榻上，手無意識地撫摸著錦被，「出了何事？」

　　「奴婢讓廚房燉了瘦肉羹，王爺多少吃點兒吧。」錦禦上前一步正欲開口，卻被曉僕生生地截斷了。

　　安樂王微微蹙眉，「下去。」

　　曉僕猛地抬頭，愣愣地看向安樂王，怔怔地說道：「奴婢告退。」

　　錦禦等曉僕走遠，方才再次開口：「今早皇上與公子一同落水……」

　　「可有受傷？」安樂王猛然坐起來，急忙問道。

　　「公子將皇上拖上岸後，許是過於疲憊而昏迷過去。皇上抱著公子四下詢問才回了院落。看那模樣，皇上已不識住處，錦禦想……皇上似乎已恢復了。」

　　安樂王微微眯起眼睛，「皇兄沒回來嗎？」

　　錦禦回道：「當時錦禦不敢肯定皇上是否已經清醒了，故讓公子的鄰居石嬸去探尋。石嬸去時，皇上正在給公子換下濕衣。石嬸欲幫忙都被皇上推脫了，但皇上的神情以及言語已與往日大有不同，錦禦能肯定皇上已經清醒了。」

　　安樂王眉頭緊蹙，「皇兄為何遲遲不歸？」

　　「想來是公子一直昏迷不醒，鄉村野地的，皇上不敢丟下他一人……」

　　安樂王垂下眼眸，低聲說道：「別拿這些來搪塞本王！本王自小被皇兄帶大，自是明白他是什麼樣的人。除了那人誰還能擋了他的腳步？莫非皇兄看出什麼了？不該啊，若真看出什麼，皇兄一定已經帶著小啞巴回宮了。宮中有御醫又有珍貴的藥材，怎麼也比鄉野之地強……」

　　「御林軍三百人已將村莊圍住，此時是否迎駕回宮？」

　　「既然皇兄不願帶她回宮，又遲遲不願獨自回宮，想來該是心中有了矛盾。人總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卻不願相信自己的心，呵呵……原來連皇兄也不能免俗。我們暫且等上三日，三日後若皇兄還不回來，本王親自去迎駕。」安樂王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錦禦思慮良久，開口說道：「王爺這幾日要好好地保重自己才是。公子素來是愛美之人，若三日後公子見王爺這般模樣，定是不願多看……」

　　「本王現在很難看嗎？」安樂王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慌忙問道。

　　錦禦微微點頭，「王爺看起來憔悴無比，再無半點兒往日風采。」

　　安樂王將臉埋進錦被中，輕輕地摩擦著，「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寂月情殤，長夜未央。鄉野間一片靜寂，偶爾能聽到蟋蟀的叫聲。

　　「……兒……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不是我……不是我！」訾槿猛然驚醒，攥住胸口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身旁熟悉的氣息讓她安定下來。她一把摟住那清冷的身體，將頭埋在他的胸口，不停地顫抖著。

　　小白渾身僵硬，似是有意推開訾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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