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風槿如畫 | 上頁 下頁
一一三


  小白從懷中拿出扳指,怯怯地站在門外,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小紫,我不敢,再不搶了,扳指給你好不好?我不要了好不好?」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見你!不想看見你!」她的叫喊聲夾雜著哭聲,讓這個清晨不再寧靜。

  小白猛地退了兩步,甩手將琉璃扳指丟在一旁,頭也不回地轉身朝大門外跑去。

  訾槿小聲地哽咽著,聽到小白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終於悄無聲息,再次失聲哭了出來。

  沒了,這次真的什麼也沒了。

  她坐起身來,含著淚笑了起來,沒了好,沒了再也不必怕了,再也不必怕了。為什麼心裡空空的?她乏力地靠在床頭。是哪裡在疼?為什麼那麼疼?疼得頭暈目眩,疼得不能呼吸了。是什麼堵住了胸口?是什麼壓在了胸口上?

  小白呢?小白呢?

  訾槿猛然起身,快速開了門。門外空蕩蕩的,只有那枚沾了塵土的琉璃扳指在晨光中閃著詭異的光芒。訾槿一步步地走上前去,撿起被小白丟下的琉璃扳指,細細地摩挲著。

  他丟了它……他丟了它……他丟了這扳指,他為了她丟了這扳指。

  「小白——」訾槿飛奔出大門,大聲喊道。

  她四處張望著,漫無目的地奔跑著,眼淚止不住地流著。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緊緊地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心中涼颼颼的。

  高處一抹熟悉的青衫讓她猛然抬頭,怔怔地看向那兒,鋪天蓋地的恐懼感將她團團圍住。

  「別動!」

  小白站在瀑布旁邊高高的石頭上,伸手撈著什麼,聽到聲音,他抬眸朝訾槿望去,原本陰鬱無比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小紫……」

  「站在那兒別動,等我過去。」訾槿敏捷地爬上高坡,手心滿是汗水,她沿著長滿青苔的石頭,小心謹慎地朝中心的大石頭挪去。

  晨光在小白的身上鍍了層薄薄的金色,他側目淺笑,靜靜地看著一點點朝自己走來的訾槿,墨玉般的眸子中滿是欣喜和期待。

  訾槿心驚地看著站在大石頭上的小白,晨光灑落在他的身上,縹緲若夢,讓人身處幻境,仿佛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一般。

  小白見訾槿一點點地靠近,心中說不出的歡喜。他轉身伸出手欲拉訾槿上來,腳下一滑,猛地朝後倒去。

  訾槿頓時大驚失色,未作他想,猛地撲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小白。兩人一起迅速地下墜,小白被訾槿束縛了手腳,唯有騰空翻身將她護在懷中。兩人同時落入深潭之中。

  他們迅速地往水底沉去,小白努力地將二人往上拉,無奈他的絕世武功在水下已失去了原本的功力,掙扎了半晌,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眸,一點點地鬆開了訾槿。

  刺骨的涼意讓訾槿猛然清醒,她緊緊抓住小白欲鬆開的手,單手摟住他的腰,一點點地朝岸邊滑去。

  訾槿費盡全力地將小白送上岸邊,又將他拖到了乾草地上。她頭暈目眩地按壓著小白的小腹,見他吐出了不少水,才稍稍放下心來。她緊緊地攥住小白的手,無力地躺在原處,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淺笑。當初在月國碧月湖,自己連救三個拖油瓶都沒有這般乏力,如今只是拖著一隻小白兔遊了個鬥大的小水潭,卻連胳膊都抬不起了。人啊,老得可真快,這才幾年的光景?才幾年啊,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小白輕哼了一聲,手指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似是想到了什麼,猛然側目看向訾槿,眸中閃過一絲光亮。

  訾槿看著小白的眼睛,撲哧笑出了聲,「小白,枉你武功蓋世,原來也是個旱鴨子啊。說來好奇怪,貌似你們這兒的人都不會鳧水。」

  小白試圖把手從訾槿的手中抽回來,微微皺了皺眉頭。

  突然,一陣頭暈目眩令訾槿的耳朵轟轟作響,她費力地抬起眼皮,小聲說道:「小白,我沒力氣了……你背我回家……」

  小白蹙眉看著昏睡過去的訾槿,試圖再次抽回自己的手,依然未果。他唯有扶起訾槿,打橫抱了起來,朝村莊走去……

  第四十章 前塵往昔一場夢(十四)

  連日的大雪後,天空湛藍湛藍的,天氣卻陰冷陰冷的。

  偌大的宮殿中只有火爐中的木柴劈啪作響。帝后手持書卷靠坐在床榻上,眉宇間略顯疲憊之色。

  延載女帝悄然走近,劈手奪去了帝后手中的書卷,坐到他的身邊,「哥哥怎能如此不聽話呢?」

  帝后抬眸淺笑,「已躺了這些時日,早已無妨了。」

  延載女帝搓了搓手,摟住了帝后的腰,臉埋在他的胸口,「哥哥莫要操心別的,好好養病才是。這些日子哥哥瘦了不少,槿兒心疼。」

  帝后掀起錦被,不著痕跡地搭在延載女帝的身上,輕撫著她的長髮,「是哥哥不好,讓槿兒擔心,哥哥以後不會了。」

  延載女帝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然站起身來,轉身走了兩步,又想到自己的魯莽,連忙回頭說道:「哥哥等會兒,槿兒去去就來。」

  帝后默默地收回了手,眼底滑過一絲失落,再次抬眸對女帝輕輕一笑,「嗯,去吧。」

  延載女帝甩掉了隨從,一路奔至禦膳房,「朕……朕昨日吩咐的糕點可有做好?」

  延載女帝神情得意地端著一盤綠色的糕點,疾步朝未央宮走去。突然,一個黑影跪在她的前面。

  延載女帝停下腳步,眯著眼睛瞅了一眼跪在眼前的君贏,「出了何事?」

  「帝后殿下的師父林承同司寇小世子一刻鐘前進了未央宮。那林承乃十八年前佞臣鹽運司林峰的親哥哥。」君贏低下頭沉聲回道,語氣充滿了擔憂。

  延載女帝略有所思地盯著君贏,「林峰?」

  「十八年前,鹽運司林峰貪污了大批救災官銀,被滿門抄斬,僅江湖人士林承一人逃脫。自此之後,林承被人暗中換了身份,深受司寇家重用,不但是帝后殿下的武師,還是司寇小世子的亞父。林承武功蓋世,又心狠手辣,陛下,此時還是莫要去未央宮才是。」君贏終是未敢隱瞞,一鼓作氣地把話說完。

  延載女帝冷笑一聲,沉聲說道:「呵,這司寇家還真是處心積慮啊,居然將這種餘孽養了十八年。你退下吧,朕自有分寸。」

  君贏面露難色地看向延載女帝,欲言又止,一咬牙,終是躲到了暗處。

  帝后寢宮周圍的人早被遣散,延載女帝手托銀盤,屏住呼吸,停在了帝后寢宮的窗前,側耳傾聽屋內的對話。

  殿內,林承滿面淚痕,混濁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帝后,「世子,此事萬萬不可,若讓女帝得了那兩萬御林軍,後果不堪設想啊!十八年前,老奴一家兩百餘口枉死于納藍南族刀下。十八年來,老奴對司寇家可謂鞠躬盡瘁,世子今日怎能不顧老奴的教養之恩與宰相的宏圖之願,而一意孤行呢?世子,可知你的所作所為讓老奴多麼心寒……」

  帝后慢慢地垂下頭,按住胸口,輕咳了兩聲,「師傅,此事徒兒心意已決……咳……你莫要多說了。」

  林承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最得意、最乖巧的徒弟,突然直直地跪下去,「求世子三思!」

  帝后側過臉,默默地看著床榻上熟睡的司寇郇樂,良久,說道:「天色已晚,師傅帶著郇樂回府去吧,一會兒便要下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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