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槿如畫(98)_張瑞

九八

　　福來與忠溪兩位公公看著女帝如此氣定神閑，心中萬分著急，只是著急的理由各不相同罷了。

　　兩個小人兒越打越起勁兒，各不相讓，地上的積雪將兩個人徹底包裹起來。旁邊的眾人在延載女帝進門之時，早已跪成一片。

　　「住手！」延載女帝面無表情，淡淡地喝道。

　　橙衣小人兒猛地一頓，連挨了青衣小人兒兩下，卻無暇顧及，慌忙掙扎著爬起來，整理好自己的髮髻，拍打著身上和臉上的雪花。待他站好後，延載女帝方才認出那橙衣小人正是獨孤郗徽。

　　只見青衣小人兒巴掌大的臉上有幾處抓痕，兩腮泛紅，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因惱怒而通紅一片，櫻桃般的小嘴微微撅著。若不是他頭上的髮髻，絕對會以為眼前的是個女娃。這正是司寇小世子——司寇郇樂。

　　司寇郇樂用袖子摸了一把臉上的雪，卻擦到了臉上的傷，疼得深吸一口氣。他不滿地站了起來，啪地甩了獨孤郗徽一個嘴巴。

　　獨孤郗徽呆愣當場，捂著臉頰，淚眼婆娑地望著女帝，卻不敢哭出來。

　　延載女帝也愣住了，雖然這些年自己只能算當了個傀儡皇帝，但是從來沒有人如此不把她放在眼裡。一個司寇家的孩童，已是這般有恃無恐，那別人呢？延載女帝頓時怒容滿面。

　　忠溪公公見女帝已動怒，連忙上前低聲說道：「陛下，莫要傷了和氣才是。為了……就當為了御林軍統領之位，也要……」

　　「退下！」延載女帝怒聲斥道。

　　忠溪公公張了張嘴，終是無奈地退了一步。

　　福來公公心中欣喜萬分，司寇小世子的這一巴掌，徹底將陛下的憐愛之心逼了出來，說不定此次便是小主子翻身的機會。

　　司寇郇樂臉色陰沉地瞪著獨孤郗徽，一時間周圍的氣氛緊張萬分。

　　獨孤郗徽紅著眼睛，呆呆地望著女帝，那雙小狐狸般的眼眸中有控訴、有想念、有委屈。

　　延載女帝垂下眼眸，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腳尖，身上淩厲的氣勢在越來越大的雪勢中逐漸淡了下去，最後恢復了一片平和。她微微抬起眼眸，而後猛地抬起頭，淩厲地看向站在雪中的獨孤郗徽，怒聲喝道：「獨孤郗徽！你在宮中住了這些年，學的規矩都到哪兒去了？居然公開頂撞小世子，並與其廝打，成何體統！將獨孤郗徽帶去思過房思過！」

　　「陛下，陛下，萬萬不可啊！小公子身體單薄，那思過房陰暗潮濕，小公子還如此年幼，怎能經得住。」福來公公跪著朝女帝身邊挪去，一時間老淚縱橫。

　　「還不快帶小公子下去！」延載女帝轉過身，聲音更是惱怒。

　　獨孤郗徽怔怔地望著雪中的延載女帝，「娘……子……」

　　延載女帝將頭扭了過去，不再看獨孤郗徽一眼，轉身走到司寇小世子的身邊，整理著他淩亂的衣襟，擦拭他臉上的傷口。

　　「娘子……」獨孤郗徽嗚咽起來，任憑福來公公怎麼扯，他依然站在原處，不肯動彈，任雪花打在他的臉上、身上。

　　司寇郇樂嘴角上揚，挑釁地看向獨孤郗徽，眸子中滿是得意之色。

　　福來公公含著淚，一把將獨孤郗徽抱起，朝暗房走去。

　　「娘……子……」

　　雪無聲地落了滿地，不知傷了誰的情，碎了誰的心……

　　「嘶……」

　　延載女帝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碰疼了司寇郇樂，她放輕了動作，「疼嗎？樂兒……」

　　疼嗎？徽兒……

　　司寇郇樂並不看延載女帝，眼睛四處亂瞄著，耳根爬上一抹可疑的緋紅，「笨蛋……」

　　延載女帝的身子僵了一下，而後斂下眼眸，輕柔地拍打著司寇郇樂身上的雪花，小心地避開他手上的傷，仔細地把他包在披風裡，踏上禦輦。

　　禦輦上，延載女帝將司寇郇樂緊緊地抱在懷中。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臉色更是蒼白得厲害，本該紅潤的嘴唇泛出青紫色，微微地顫動著。

　　披風下，司寇郇樂猛地抓住延載女帝的手，「笨蛋！手那麼冷，想凍死我嗎？」

　　延載女帝趕忙縮回手，不想司寇郇樂卻緊緊攥住那只手不肯放開，「爹說，只要你聽話，我司寇家還會繼續庇護你，若不然……有的是人願意得到我司寇家的庇護。所以，今後我不許你再去看獨孤郗徽！」口氣中滿是施捨和自得。

　　延載女帝凝視著司寇郇樂，然後轉過臉，眼底閃過一絲寒光，不願多言，只是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

　　「你莫怕，只要你對哥好，我和哥都會護著你的。」司寇郇樂將延載女帝冰冷的手捂在胸口，小聲說道，聲音中透著些許安撫之意。

　　延載女帝將司寇郇樂送至未央宮外，抱著他步下禦輦，拉了拉他稍有淩亂的衣襟，「樂兒回去吧，朕就不進去了。若被哥哥知道你去找了獨孤郗徽，一定會責怪你的。」

　　司寇郇樂沉思了一下，「嗯，也好……那晚上……」

　　「朕還有點兒奏摺沒有看完，晚上就不過來了，明日朕再來未央宮看哥哥和你，好不好？」延載女帝摸了摸司寇郇樂的頭，柔聲哄道。

　　「你那奏摺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得要爹批閱過才……算了算了，明兒你可要早點兒來。」司寇郇樂見延載女帝的臉色越發的蒼白，隨即改了口。

　　「嗯。」延載女帝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來，「忠溪，送小世子進去，天凍路滑，莫讓小世子再傷到。」

　　司寇郇樂看了延載女帝一眼，轉身離去。

　　延載女帝看著司寇郇樂一搖一擺的小身影，眼底迸出寒光，閃過一絲怨毒。

　　延載女帝瘋一般地沖進寢宮，怒聲嚇退所有的宮人，將桌上的物件全部掃到地上，一腳踹倒了紫玉屏風，不解氣地狠狠地踩著，「司寇老賊！司寇郇翔！居然連一個司寇小鬼都敢公開挑戰朕的權威！居然威脅朕，居然敢威脅朕！司寇郇翔……司寇郇翔……朕差點兒被你那純良的外表給騙了去，差點兒便信了你是真心對朕！司寇郇翔……司寇郇翔……真不愧為天下第一大才子。既然你想和朕爭，想和朕鬥，朕便奉陪到底！若是讓朕拿下了天下，一定讓你司寇家的眾人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君贏無聲無息地站在延載女帝的身後，靜靜地凝視著她充滿怒氣與委屈的臉。

　　延載女帝轉身便看到屹立在身後的君贏，頓時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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