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風槿如畫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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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安樂王走後,訾槿乖順地任人侍候著梳洗、用膳,和誰也沒多說一句話。 曉僕除去公式化的問候,也不願與訾槿多說話,就連昨日那個活潑的曉雙,今日也是默默不語。 侍候著訾槿用完晚膳,曉僕與曉雙便退下了。似是不願與她多牽扯,二人再未走進她的房間。訾槿心知她已經徹底被人孤立了。她不以為然,反倒落個清閒。 窗外的殘陽似要掉進未央湖中一般,令這座宮殿有種說不出的淒涼。訾槿深吸一口氣,朝殿外走去,倒也沒人阻攔。一路走來,偌大的宮殿卻人跡罕至,冷清得很。 訾槿歎了口氣,躺在未央湖邊的草叢中,遠處的殘陽已經漸漸落下。 四年的深宮生活都不曾體會到的寂寥和孤獨,瞬間蜂擁而至,讓她備感淒涼。那時自己總是覺得不自由,仿佛籠中的鳥兒,缸中的魚兒,失去了原來的天地。可那時雖然沒了自由,至少還有很多人日日陪伴在她身邊。如今她遵循了內心的感覺,選擇來到這裡,不但失去了自由,連陪伴身邊的人也失去了。這執念到底要帶自己去哪裡?這執念是從哪兒來的?那時陪伴自己的人,都去了哪裡? 魚落:進宮三個多月,二皇子對自己的態度才有所改變。當時雖然一直納悶二皇子的突然轉變,自己卻未深究。不經意地問起魚落,她的回答也相當清淡。自己曾對魚落的話深信不疑,現在想來覺得可笑。就算自己真是訾吟風的孩子,也只是個庶出之子,與梨貴妃毫不沾親帶故,早該料到其中定有貓膩,但是懶得去想。漸漸地,自己看出了魚落與二皇子的不一般,日日疑心她是不是另找了靠山,畢竟自己只是個隨時可能沒了性命的質子。現在想來可笑,若不是因為忠於訾吟風,為了自己,魚落身懷絕技,何至於淪落到宮中做個小小的宮女。 魚落,終是對不起你了。 喜寶:從入宮之日便成了自己的傳話筒。兩人仿佛心意相通,只要自己的一個眼神,喜寶便能篤定下一步該如何走。在上書房四年時間,一千多個日子,喜寶一直緊緊地牽著自己的手,走過偌大的宮殿,從不會半途鬆開他的手。他會因自己的欺負而委屈,因自己的獎賞而欣喜,因自己的難過而難過,因自己的恐懼而瞪大那雙漆黑的眼睛。喜寶,從來以自己的主子為中心。他沒有別的主子,沒有別的私心,甚至連自我都沒有。 喜寶,謝謝你。 君赤:若未曾聽到他與琳妃的對話,想來這時還以為他仍然是需要自己保護的孩子。從未想過他的純、他的真、他的淚、他的笑、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一顰一笑全是為了得到訾吟風的支持。自己得知一切後,怨過、恨過、傷過。但是韻染讓自己知道了其實不是他的錯,誰都沒有錯。他和他的母妃也只是想活著。在那裡,得到寵愛的人才能好好地活著。 君赤,不怪你了。 君凜:太子之尊,丞相等保皇派拼死支持他。宣隆帝對他恩寵有加,他生下來便註定是個孤家寡人。與他相處和相互報復的過程中,自己如同回到童年那般無憂無慮。想來自己雖然表面上厭惡他,心中卻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根本不必也不屑於算計如此卑微的自己。四年的牢籠生涯,與自己最敵對的就是君凜,可是到了最後,他才是最最真實的一個人。想來當時自己一定心知君凜內心深處對自己的縱容,才會有恃無恐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 訾槿細細摩擦著腰間冰涼的寒玉,離州一別,希望你能忘卻往日的恩恩怨怨,好好做一個能名垂千古的君王。 君凜,註定欠了你。 訾槿苦笑了一下,這是幹什麼?才被人孤立了一日,便開始悲天憫人了?只是夜夜入夢的那個人真的在這兒嗎?這執念到底是前世的,還是自己的?想不透啊,想不透…… 「你,在這裡做什麼?」 「想事。」 「想……什麼?」 「想像人生,想像前路,想像方向。」 「想那麼多,有用嗎?」 「你不廢話嗎!沒用我想它做……你是誰?!」訾槿終是被耗盡了所有耐性,不耐煩地睜開眼,卻被那張放大的臉嚇了一跳。 天色雖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可眼前的人仿佛一個天然的發光體,照得周圍莫名的亮堂。他接近透明的膚色與絲綢般的銀白色長髮相互輝映著,墨玉般溫潤的眸子漾著層層光彩,清純稚嫩的面容絕美,而又隱含妖嬈,白色的輕紗長袍隨意地披在身上,隨風飛揚,襯托出他謫仙般勾魂奪魄的魅力。 「路過而已。」白髮少年隨意地坐在訾槿的身邊,抬眸淺笑,笑容如清晨綻放的蓮花,清醇嫵媚。 訾槿怔在原處,心中如打翻的五味瓶一樣雜亂——居然是四年前,月國皇宮中那個宛若謫仙的白髮少年!四年的歲月並未在少年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當年那個妖嬈純稚的少年仿佛還站在原地,還是原來的模樣,原來的聲音,原來的笑容。 四年的時間,自己已從一個稚子蛻變成了如今的模樣。那次的一別,自己也曾無數次想過也許會在宮中某個轉角處再次遇見他。這些年來,本以為自己早已將這個念想忘記了,未曾想他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從來未曾忘記過。他的眉,他的眼,自己只需看一眼,便已認出。 但無論如何,訾槿未曾想過再次相見會是在辰國的皇宮中。他到底是誰?記得曾看到過他與西樂在一起。他是誰呢? 白髮少年似是被訾槿看得不甚自在,下意識地拉了拉身上的袍子,抬眸淺笑,「我們……見過?」 「呃!啊……沒……」 白髮少年有點兒局促,又拉了拉身上的衣袍,嘴角含笑,欲言又止。 訾槿順著少年的手,才注意到他的輕紗白袍上污痕斑斑,腰的部位還劃破了一塊。明明狼狽至極,但他天生的優雅出塵卻將這份狼狽徹底遮蓋了。 訾槿知道少年認不出自己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自己與四年前的差距過大,就連聲音也與當年不一樣了。可不知為何,她心底還是湧起了淡淡的失落和酸楚,但很快便被重逢的喜悅所掩埋。 少年溫潤的眸子疑惑地望著訾槿變化多端的臉,「那個……」 「嗯?」 「我,手很疼。」少年有點兒委屈地看向訾槿。 訾槿微微一愣,天雖然黑了,但借著微弱的光亮,她還是看到了少年的手——他的一隻手握成拳,另一隻手是攤開的,但本該白璧無瑕的雙手滿是擦傷。細細看來,手腕上也有傷痕。 「怎麼傷成了這副模樣?」 「我本不想……不小心……」少年局促地掩蓋著手上的傷,像個犯了錯等待受罰的孩子。他受傷的手攥著衣袍,血一點點地往外滲著,浸透了衣袍。 訾槿輕輕地拉開衣袍,執起少年那雙滿是擦傷的手,「為何不去上藥?」 「迷路了。」少年有點兒羞澀,他側過臉,並未排斥訾槿的拉扯,但握緊的手始終不曾鬆開。 「等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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