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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她跟著曉僕、曉雙緩步走入宮殿,描金橫樑栩栩如生,琉璃燈盞,古木桌椅簡潔典雅,浮雕黃金柱顯出富貴榮華,好一個金碧輝煌的未央宮!

  「公子真真好福氣,才一入宮,便被王爺賜住未央宮,想必以後定能……」

  「曉雙,不可妄言!」曉僕打斷曉雙的話,怒斥道。

  訾槿並不說話,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好一會兒,方才問道:「未央宮以前的主子到哪裡去了?」

  曉僕恭敬地上前施了一個標準的宮禮,「回公子,這未央宮是前朝女帝為皇上所建。迄今為止,只住過皇上一個主子。」

  「司寇郇翔……」

  「公子雖是月國人,但也該知道,皇上的名諱是宮中的忌諱。」曉僕上前一步說道,聲音雖輕,卻飽含指責。

  訾槿撫了撫額頭,不好意思地笑笑,「連日奔波,一時糊塗了。」

  「大姑姑,水已經燒好了。」殿外一名宮女說道。

  曉僕低著頭,斂下眼眸說道:「水已燒好,公子先沐浴吧。」

  待到一切收拾妥當,訾槿穿著裡衣,拿著嶄新的男裝,哀怨地看向曉僕,「可不可以換成女裝?我至今為止才穿過一次女裝,你們……」

  「公子自重,王爺說公子是公子,奴婢不敢擅作主張。」曉僕不曾抬頭,執起手中的幹布巾,公式化地擦拭著訾槿的濕發。

  「可我明明是女的,為何要穿男裝!」訾槿不服氣地回道。

  「公子錯了。在這裡,王爺說公子是公子,就是公子,公子又怎會是女的呢?」

  曉僕公子來公子去,將訾槿繞得頭疼。不就是穿個男裝嗎,穿了好幾年了,也不差這幾天。

  「公子晚膳想吃點兒什麼?」曉僕低著頭,收起手中的布巾,恭敬地問道。

  訾槿突然很厭煩,若是魚落的話,便絕不會如此對待自己,「不吃了,我想睡覺。」

  「那公子早些休息吧。」曉僕垂著頭,禮儀十足地退了下去。

  訾槿無力地撲倒在床上,看著上方的床帳。記得當年喜寶和魚落初來時也是這般恭敬,最後還是抵不過自己的死皮賴臉、軟泡硬磨,再也沒有行過禮。三個人同吃、同鬧,如同一家人般快樂自在。魚落總是嫌自己吃得太少,喜寶總是怕自己在外面吃虧。若是魚落在此,定不會依著自己空著肚子睡覺。當初自己絕情地棄他們而去,不知他們現在如何了。

  月上枝頭,偌大的宮殿中傳來訾槿均勻的呼吸聲……

  第二十九章 前塵往昔一場夢(十)

  訾槿笑著站在亭臺樓閣之間,對於這離奇的夢境已是習以為常。

  不遠處,女帝身著明黃正裝,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緊緊地拉住帝后,歡快地朝東門奔跑著。

  帝后此時也難得地著一身明黃色正裝,雖也是金碧輝煌的顏色,穿在他的身上,卻多了幾分淡雅無爭。

  不知為何,訾槿怎麼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萬分肯定,此時的帝后一定是滿面的無奈和寵溺之色。訾槿幾乎想也未想,快步跟上了他二人。

  「哥哥,快將眼睛閉上!」延載女帝將帝后拉到一個轉角處,氣喘吁吁地停住腳步。

  帝后伸手撫著延載女帝的背,「槿兒莫鬧了,今日是祭祖的大日子,莫要誤了時辰。」溫潤的聲音仿佛夏日的涼風,沁人心脾。

  「哥哥——」延載女帝不依不饒地搖晃著帝后的手臂,拉長了聲音。

  帝后無奈地搖了搖頭,依言閉上了雙眸。

  訾槿雖看不到帝后的五官,心中卻確切地知道,他此時的表情定是幾分無奈、幾分寵溺、幾分甜蜜。

  延載女帝見帝后真的閉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拉起帝后的手,一步步小心地走過轉角處。

  「哥哥,好了。」延載女帝清脆的聲音中透著期待與自豪。

  帝后抬眸看向女帝,柔聲哄道:「怎還是如此頑皮?玩也玩夠了,鬧也鬧夠了,隨我回去吧。」

  「哥哥,你怎麼不看啊?」延載女帝恨恨地跺了跺腳,指著遠處。

  帝后順著她的手朝遠處看去,愣住了——遠處蜿蜒曲折的巨型長廊將一個巨大的人工湖圍住。那湖倚著遠處的青山,晶瑩得仿佛落入凡間的寶鏡。湖邊圍著長長的堤岸,湖沿有石舫,湖上有好幾座式樣不同的花亭。一陣風拂過水面,湖岸柳樹成行,新發芽的柳枝隨風搖曳。一座黑白相間的巨大宮殿坐落在湖前。那宮殿秀麗而不失大氣,少了宮中樓閣的脂粉之氣。

  「槿兒當然知道今日是祭祖的大日子,但槿兒更是知道,今日是哥哥二十歲的壽辰。哥哥喜歡嗎?」延載女帝滿眼驕傲地站在帝后的身邊,像個邀寵的小動物,「那是長樂廊,與之相對的是未央湖。哥哥看見宮殿沒?那是槿兒為哥哥所建的未央宮。長樂未央……望哥哥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哥哥喜歡嗎?哥哥!哥哥……」延載女帝手舞足蹈地說完後,發現帝后仍站在原處,不知神游何方,頓時不滿地拽起帝后的衣袖,撅起嘴來。

  帝后大夢初醒一般,猛然回首看向女帝。他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人兒,眸中閃過太多情緒,嘴唇微微顫抖,「槿兒……為此小小的生辰,何須如此煞費苦心,勞民傷財?」

  延載女帝並未看到預期的欣喜場面,反而遭受了一句不輕不重的責備,不服地爭辯道:「大婚那日,槿兒便看出哥哥不喜鳳儀宮中的脂粉之氣。這園子從那時起建了兩年,本指望著哥哥喜歡,誰知哥哥竟責怪起槿兒來。哥哥是槿兒的後,槿兒將世上最好的東西送給哥哥,又有何錯?」

  「槿兒,身為君王怎能因兒女私情,不顧天下蒼生?如此勞民傷財,實為不妥。帝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會成為史書上的一筆,槿兒若為了我……」

  「槿兒不管什麼史書不史書!哥哥既然不喜歡,明日朕便讓人拆了這裡!」延載女帝憤憤地甩開帝后的手,眼眶微紅,滿眸的委屈,朝來路跑去。

  帝后大驚,急忙追去,想也未想,一把將女帝擁入懷中,「槿兒莫惱,是哥哥的話重了。槿兒無錯,是哥哥錯了。」他溫潤的聲音充滿了自責和不舍。

  延載女帝擁著帝后,倚在他懷中破涕為笑,「槿兒是九五之尊,這世上的一切全是槿兒的。槿兒喜歡哥哥,自是要給哥哥最好的。哪怕不要這錦繡大地、萬里江山,槿兒也希望哥哥每日都能快快樂樂的。哥哥不要責備槿兒,槿兒會難過的。」

  帝后的身體微微顫抖,緊閉雙眸,「槿兒莫胡說,既然身為九五之尊,自有應當承擔的責任與未來,不能如此肆意妄言。你對哥哥的好,哥哥明白。」

  延載女帝被淚水洗過的眸子異常明亮,她緊緊地抱住帝后的腰,「槿兒最喜歡哥哥了。」

  帝后緊閉雙眸,顫抖得更加厲害,他收緊雙臂,似乎想把懷中的人揉入骨血一般。槿兒,槿兒,我多怕……多怕如此年紀的你,分不清愛與迷戀。

  訾槿分明看到女帝的眸中閃過狠厲與屈辱。明明是不同的兩個人,訾槿卻清楚地知道女帝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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