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槿如畫(56)_張瑞

五六

　　訾槿小心地上前兩步，怯怯地拽住西樂的衣襟，柔聲哄道：「一直趕路，你也該乏了。身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你莫要同他人生這無謂之氣，我們還是回去吧。」

　　西樂的面色更加陰冷，狠狠地甩開訾槿的手，怒聲道：「死啞巴，莫要告訴我你為了他，這個你才見過一面的人心疼了？」

　　訾槿被西樂甩得一個趔趄，扶著身後的椅子方才站好。她看著西樂越發扭曲的臉，柔聲道：「你我初到此地，何必與人結下仇怨。再說若真有仇恨，何不一刀了結，為何要將人逼到此等地步？」

　　「一刀了結豈不是太便宜他了，我偏要讓他也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西樂面目扭曲，咬著牙，尖聲叫道。

　　訾槿偷偷地瞟了一眼床上那個毫無生機的人，再次走到西樂身邊，輕聲哄道：「西樂，算了……」

　　西樂怒極反笑，複雜地掃了一眼訾槿不忍的模樣，疾步上前，取下牆上的鞭子惡狠狠地朝床上的人抽去，厲聲尖叫：「我今日就讓他這如玉的身子再也無法見人！」

　　內力十足的一鞭下去，燼陽公子衣襟裂開，皮肉翻飛。他的雙眸毫無焦距，仿若這一鞭並非打在自己身上。

　　訾槿被這一鞭的響聲嚇得後退了兩步，心中暗恨古代青樓如此變態，連這種工具都準備得如此齊全。

　　西樂手中的鞭子讓訾槿懼怕不已，身體卻不聽使喚一般快速上前，伸手接住了西樂欲甩出的第二鞭，牢牢地抓在手中。

　　西樂的面色已冷到極點，「你為了他與我決絕？」聲音理智，冰冷異常。

　　訾槿看著西樂，良久，終是張了張嘴又合上，慢慢地將鞭子鬆開，卻見自己的手已血肉模糊。

　　西樂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快速地將鞭子從訾槿手中抽出，狠狠地朝燼陽公子身上抽去。可是她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場景——訾槿想也未想便俯身擋在燼陽公子身上，一道血痕從青衣上滲出。

　　燼陽公子瞪大了眸子，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訾槿，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西樂手持皮鞭愣在原處，眼中出現不可置信的神情，渾身輕顫，「你……你真為此人與我決絕？還是你……想起了何事？」

　　訾槿忍著疼痛轉過身來，不知該如何面對西樂受傷的眼神，對自己莫名的衝動更是驚訝萬分。自己本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此時為何想也未想就為一個陌生人擋下這一鞭，但這場景又似曾相識，莫名的熟悉。

　　她呆呆地看著滿眸傷痛的西樂，不知該如何是好，訥訥地說道：「我……我……」

　　「妖女拿命來！」訾槿話未出口，只見一個人影破門而入。樓爍將被挾持的老鴇扔出門外，與其他三人一起沖了進來，其中一人動作迅速，直奔床榻將解藥給燼陽公子喂下。

　　震驚中的訾槿愣愣地望著四人，「你們怎會……」

　　西樂的反應雖比訾槿快上一拍，想要阻止那人喂藥，卻也為時已晚。她絕色的面容由驚轉怒，頓時起手一鞭，抽向床邊正欲給燼陽公子解穴的人，轉臉怒視訾槿，「你給了他們解藥？」

　　床邊之人狼狽地躲避著西樂的鞭子，怕傷及燼陽公子，唯有躲離繡床。

　　訾槿遲鈍地摸了摸早已空空如也的衣袖，隨即記起樓爍拉住自己的情景，吃驚地望著他說道：「你這小人，那時偷了我的藥！」

　　樓爍目光閃爍，「公子趁人不備毒倒眾人，可稱君子？」他轉頭卻看到床上的燼陽公子身上的鞭痕，起劍就攻，「妖女，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其他三人也朝西樂一起攻去。

　　訾槿緊張地看著打作一團的五個人，樓爍四人招招直逼要害，真的下了殺手，西樂本就有傷在身，怎是四人的對手？只見樓爍飛身踏過，劍鋒一轉，直逼西樂臉頰。訾槿驚得退了兩步，一不小心坐到繡床邊上。

　　西樂險險地躲開致命的一劍，但左臂被另一個人刺中。她連退數步，靠近窗口，本想跳窗而去，餘光又瞟見訾槿還愣在原處，猶豫之時，樓爍與其他三人已看出了她的意圖，將去路封死。

　　眼看西樂已被逼至死角，四人的眼中露出濃重的殺意。西樂慢慢地後退著，美目之中露出不甘之色。她揮動手中的鞭子，試圖殺出死角，但四人殺意已決，怎會給她機會突圍。四人一起攻來，西樂已是無從躲避，手中的鞭子被樓爍卸去。

　　「你們還是停手的好。」眾人身後傳來訾槿異常清冷的聲音。

　　五人同時朝訾槿望去，只見她手持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指著燼陽公子的臉，緩緩地說道。

　　四人同時一驚，西樂眼中閃爍著一絲快意。

　　訾槿心中不禁苦笑，未曾想西樂送給她防身的匕首會用在此處。

　　樓爍怒聲道：「我們並不想和公子結怨，還望公子放了我家主子。」

　　西樂嘴角上揚，柔媚地說道：「小啞巴，做得好！你若是親手殺了他，我便不與你計較剛才的行為。」

　　樓爍的劍指向手無寸鐵的西樂，「請公子三思，樓某見公子與此妖女並非一路人，怎會如此糊塗？此妖女心地歹毒，若不除之，將來一定會為害四方。公子為此妖女與我納明樓交惡，值得否？」

　　「放了我們！」訾槿的匕首又逼近了一分，此時的燼陽公子一直緊閉雙眸。

　　樓爍望著訾槿微笑，「樓某不會看錯的，公子與妖女並非同路人，怎會真的忍心下手呢？」

　　訾槿見樓爍篤定的笑容，知他並無放過西樂之意，當即狠下心來，猛地抬起手朝燼陽公子身上刺去。

　　風馳電掣之間，燼陽公子突然睜開眸子，一個閃身脫離訾槿的攻擊。他伸出手將訾槿手中的匕首奪去，輕輕地拋出去，「還給你！」冷洌的聲音讓空氣冷了三分。

　　訾槿悶哼一聲，滾下床去。

　　西樂略為擔憂地看了一眼訾槿，見匕首掉在地上，訾槿咬著下唇捂著胸口，臉色蒼白駭人，但可以看出燼陽公子避開了訾槿的要害，故而她並無性命之憂。不知為何，笑意卻爬上了西樂絕色的臉上。

　　燼陽公子踱步到屋內的銅鏡前，一點點地擦拭著臉上的血跡，靜靜地凝視著銅鏡中自己那張絕美的臉龐，良久，他伸手撫過那個小拇指大小的傷痕，眼中閃過濃重的殺意，緩緩回頭對樓爍吐出一個字——「殺！」

　　樓爍早已看出燼陽公子衝開穴道，本想放訾槿一馬，卻不知自己的態度卻激得訾槿真的對燼陽公子下了手。

　　其他三人一步步緊逼著西樂，樓爍手持長劍慢慢地走近訾槿。

　　訾槿的面色異常蒼白，捂著胸口，嘴唇哆嗦著，劇烈的疼痛折磨著她脆弱的神經。她心中暗恨，農夫與蛇的故事看了何止十遍，為何就是不長記性？她感覺視線慢慢地模糊了，一陣陣耳鳴。她一點點地往後挪動著，卻被身後的繡床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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