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風槿如畫 | 上頁 下頁
三九


  「真的?」琳妃猛地回頭,望著自己越發英挺的兒子,驚喜地問道。

  君赤含著笑,點了點頭,「訾吟風過幾日便會凱旋而歸,這些年咱們下在訾家的籌碼便可收回。訾槿現下對孩兒十分信任,若是能得到訾吟風的支持,孩兒也能與太子、君安爭一爭……」

  「二殿下是訾吟風未來的女婿,他會真心支持我兒嗎?」

  「訾槿在訾吟風眼中勝過那兩個女兒千百倍,孩兒現下能在宮中立足,全靠訾吟風朝中黨派的支持……」

  訾槿的嘴唇微微顫抖,雙眸通紅一片,手緊緊握成拳,指甲嵌入肉中仍不自知。她撇開西樂,小心翼翼地朝素染宮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就飛奔離去。

  西樂不動聲色地目送訾槿遠去,轉過臉來,滿眸笑意地看著屋內相擁的母子,嘴角揚起了異常妖嬈的笑容。

  仿佛被人追殺一般,訾槿低下頭毫無目的地奔跑著,淚水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

  清澈的眸子和精緻的臉龐是何其無辜,為何如此?

  冬日中滿是鞭痕,瑟瑟發抖的身軀是何等溫軟,為何如此?

  「……這世上也唯有你真心待我了。」他那時顫抖慌亂,為何如此?

  曾以為自己將宮中僅剩的純良人兒珍藏起來,卻不知純潔的白蓮之下,藕根早已浸滿淤泥。

  付出所有的疼愛與憐惜,得到的卻是利用和算計,為何?這一切都是為何?!

  君赤,你終是未逃脫皇宮的魔咒。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訾槿感覺離素染宮已經很遠很遠了,才敢停下來坐到路邊……

  第十四章 真相若何催別離(三)

  夕陽西下,訾槿呆呆地坐在陌生的花圃中,看著遠處開得璀璨無比的迎春花,漆黑的眸子中透露出無盡的悲涼和哀傷。

  傍晚,溫煦的春風變得陰冷,訾槿抱住自己,蜷縮成一團,瑟瑟地發抖。淚早已乾澀,臉被風吹得生疼,但有個地方比臉要疼上千萬倍。

  「你是何人……何人……呃?」一個醉醺醺的宮裝少女手提酒壺,歪著腦袋打量著訾槿,趾高氣揚地喝道,「大膽奴才!為何你看著比我還要難……難過?」

  訾槿緩緩地抬眸瞟了一眼宮裝少女:宮中何時出了如此不羈的女子?

  少女傻笑了一下,上前兩步捉住訾槿的手,「同為天涯傷心人,走,陪我喝!」

  訾槿驚詫地看著少女抓著自己的手,呆滯地抬起頭,看到了少女憨態可掬的笑容。訾槿愣在原地良久,突然轉臉對少女笑了一下,毫不顧忌地起身與她離去。同為天涯傷心人,相逢不如不相識。

  少女身著嬪妃正裝,卻只有十六七歲。雖是微有醉態,髮髻稍顯淩亂,但也可看出她今日確是精心裝扮,畫黛描眉,頭戴金釵,耳邊還別著一朵不知名的嬌豔鮮花。少女本屬清秀佳人,小家碧玉的類型,如此裝扮總給人畫蛇添足的感覺。但她的笑臉卻是無比美好,沒有陰謀,沒有算計,沒有目的,嬌憨得令人疼惜。

  少女將訾槿帶到比較偏僻的花圃中,地上隨處可見散亂的空酒壺,還有幾瓶排列整齊未開封的桂花釀。

  女子坐在地上,見訾槿依然傻站著,猛地將她拉了過來。訾槿毫無形象地跌坐在地上。

  少女笑出了聲,將一壺酒遞給了訾槿,伏在她耳邊悄聲說道:「噓,小聲點兒,若是讓人聽見了就不好了,這些都是我……我偷拿出來的。」

  訾槿看了一眼嬌憨可人的少女,望著手中的酒壺,突然很想大笑。曾經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歲月,曾經與人暢飲淋漓酩酊大醉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復返了。生活何時開始已縮頭縮尾,埋沒真心?為何依然未能逃脫成為棋子的命運?

  訾槿回頭對少女微笑了一下,抓起酒壺,仰頭痛飲起來,直到一壺酒去了一半,方才放下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不是嗎?

  烈酒將訾槿的雙眸燒得通紅,眼中閃爍著淚光。

  少女歪著頭,湊到訾槿眼前,「好……好酒吧?你放心地喝吧,若你主子……怪罪下來,萬事有我……我擔著……」

  訾槿輕笑了一聲,點了點頭,繼續大口大口地喝著酒。為何這酒如此烈?燒得人眼淚止不住地流?

  「你還難過嗎?呃……」少女傻傻地望著淚流滿面的訾槿,眉頭也輕輕地皺了起來。

  訾槿不敢與少女對視,索性躺了下來,對著殘陽飲酒。

  「我也很……很難過,他從不願多看我一眼……從不……」少女抱著酒壺癡癡地望著遠處,雙眸毫無焦距,「我知他娶我是迫不得已,若我能選……我寧願……寧願是個沒家世卻能得到他真心疼愛的女子。我雖不是處處比她強,但她也有不如我的地方,為何他的眼中只有她?」

  訾槿又狠狠地喝了一口酒,對少女寬慰地一笑,若可以衡量,那就不叫愛了。

  「若我不是我……他不是他,該有多好。若我們只是一對平凡夫妻多好。他如此高傲,又怎會允許自己喜歡上……被迫娶的女子呢?他如今還需我父親的支持,若有一天……那時他會怎樣對我呢?你看看我……看看我!我不美嗎?我比不上那女子嗎?可是我對他是真心的……真心的,不是因為他的身份,不是因為他的尊貴,因為他就是他啊……」

  少女狠狠地灌了一口烈酒,盈盈嬌笑,「我十歲那年便見過他,後來每年我總是想著各種理由進宮……遠遠地偷偷地見他。當我知道自己的未來夫婿就是他時,我以為……以為自己便是這天下最幸福的人。可如今……如今我只是想讓他多看我一眼……一眼便好了。我累了……真的累了,活著真累……活著……真累……」

  訾槿坐起身,輕輕地擦拭著少女苦澀的眼淚,眼中閃過疼痛和憐惜。皇宮中能容下真情嗎?若愛得如此心痛,那便去爭取吧。眼前的少女淚流滿面,容顏憔悴,明媚的雙眼中佈滿傷痛與絕望。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君赤,不是你變了,你只是想活著,得到寵愛的人才能好好地活著,是嗎?

  「呵呵……如今那人又有了他的骨肉,我……我該如何呢?」少女狠狠地灌著那令人心碎的烈酒,年輕的眸子中閃爍著哀傷,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指著四周,「這裡好冷……好冷……冷得讓人不能喘息……冷得讓人快窒息了……你知道嗎?」她緩緩地坐到訾槿身邊,清澈的眼眸焦急地詢問著答案。

  訾槿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她拿起酒壺碰了碰少女的酒壺,微微點了點頭:很冷很冷……

  少女突然傻笑了一下,歪著頭看著訾槿,「他看不到我的好……他看不到我的好……是他不好……我們……不醉不休。」

  訾槿拿起酒壺灌了一大口。是,他看不到我對他的好,是他不好,我們不醉不休。

  夜幕降臨,君凜臉色不善地走進朝陽宮,貼身太監小五迅速迎了上來。

  「殿下大喜啊!」小五喜滋滋地說道。

  「何喜之有?」君凜並未放慢腳步,不經意地問道。

  「今日落美人在御花園中碰見了太子妃與韻染側妃,不知發生了何事,落美人暈了過去。奴才們不敢怠慢,就請了御醫,御醫說娘娘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君凜一驚,猛地停住了腳步,狠狠地瞪了小五一眼,轉身直奔「流落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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