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恨歌之夢斷鳳凰闕 | 上頁 下頁
六六


  肩上驟然一松,匕首似已撤離,身後卻傳來一聲悶沉的輕響,那是刀劍刺入血肉的聲音!

  黑衣男子眼神定定,緩緩軟癱倒地:「陛下,臣先行一步,莫忘……」

  遺言未及出口,已然氣絕身亡。

  蕭頂添呆呆站著,目已成灰,兩行熱淚緩緩流下。漸漸的,他悲傷地閉上雙眼……

  楊策松了手,凝立不動,堅毅的臉上瞧不出任何悲喜。

  殺氣已然消失,俊眸中仍有殘酷縈繞,寧夏轉眸望著她,悠忽一笑。

  甯歌已然明白,二哥不再是以往溫雅飄逸的二哥,已經蛻變成冷酷嗜血的帝王。

  此後,南安侯府重兵把守,南安侯蕭頂添禁足府中。

  越十日,侯府傳來噩耗,南安侯為盜賊所殺。

  一夜,兩名盜賊入室搶劫,蕭頂添驚醒,與賊搏鬥,被殺於內室。

  此種死法,寧歌始終覺得太過詭異,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死於意外,還是某人密令?是母后,還是二哥?

  她再也不想深究了,也永遠無法曉得,當年那名蒙面侍從,究竟何人,是不是真如蕭頂添所言,也在洛陽?

  太和元年七月,蕭頂添卒,追封蕭王,以王禮葬於洛陽南郊。

  新皇登基,理應榮歸故都拜謁甯氏宗廟祖先。九月,涼風瑟瑟,御駕離京,浩蕩前往故都盛樂宮,隨行有華太后與湘君公主,楊策職掌御駕護駕事宜,朝中政事暫由華太尉與章太師統攝。

  故都位處洛陽西北方,宮殿苑囿宏偉,樓臺觀堂密佈,景象雄渾萬千,若非緊鄰北疆七鎮,加之柔然不時騷亂,甯歌祖父不會決意遷都洛陽。

  盛樂宮留有專司看守打掃,故都亦有宗室親王留守。華太后與新皇一行抵達,河陽王自是鞍前馬後地打點伺候,不敢落下絲毫差錯。

  祭過宗廟,謁過列祖列宗,再過三四日,便要啟程回京。

  自出了洛陽,母后與二哥禮敬躬親、言笑晏晏,表面看來,是一對令人豔羨的親厚母子。寧歌卻看得明白,二哥是假心假意的親敬,母后是防備警戒的慈愛,再沒有比他們貌合神離的母子。

  因為權柄,所以疏離;因為生死,所以戒備。

  寧歌不知該怎麼辦,只能視若無睹,刻意不去在意至親與至愛之間尚且看不見的刀光劍影。

  啟程前夕,河陽王筵開王府,為華太后與新皇踐行。

  偌大瓊苑,華幔高張,笙樂絲竹繚繞,羽衣舞袖飛揚,賓客和樂融融,歡言不盡。座下故都留守官員與河陽王內眷皆有列席,不時向三位天家皇貴敬酒。

  丹桂吐芳,香風細細,玉液瓊漿溢出嫋嫋醇香,醉人筋骨。

  寧夏落落拂袖,舉杯遙敬:「皇叔經略故都多年,辛苦了,朕敬你一杯。」

  河陽王舉杯,笑敬:「此乃臣的本職,陛下過譽。」

  叔侄兩人一飲而盡。

  寧歌漫不經心地欣賞歌舞,慢慢飲酒,時而接觸到寧夏拂來的溫熱目光,總覺他眉眼蘊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微笑。

  彩袖徐轉,一雙雙美眸勾起嫵媚的眼風。

  寧歌淡淡凝眸,突然間,那些嫵媚的眼風急變,美眸迸射出一絲絲淩厲殺氣,舞袖漫天飛旋,不意間掠至眼前,裹挾著軟劍冰鋒,直刺面門。

  立時,銀光軟劍閃耀挺刺,鏗然有聲,柔美腰肢化作嗜血刺客。

  「有刺客——有刺客——」

  「護駕——護駕——」

  河陽王與寧夏同時驚喊,侍人四散奔逃,碟盤杯箸碰翻撒地,頓時,瓊庭筵席一片狼藉,亂作一團。

  甯歌左閃右避,那舞姬卻不趕盡殺絕,劍鋒總是偏了半分。而母后正被三名舞姬圍攻,狼狽至極,退至瓊庭一角,已至絕境。

  腳步聲嘈雜,王府侍衛持矛湧進,與刺客廝鬥在一起。

  卻有十數名黑衣人從天而降,加入混戰,一時間,庭內廝殺更烈,激烈的金鐵聲驚散暖暖昏光。

  怎麼會有刺客?河陽王為何如此大意?楊策所領侍衛遠在盛樂宮,能夠阻擋刺客的,只有王府侍衛與隨侍的二十名侍衛。

  而這些刺客,究竟何人?

  不容多想,又有冰鋒刺來,寧歌慌忙側身閃避,突然,旁側橫來一柄青鋒,截斷那冰鋒的追魂一擊。

  寧夏單臂護住寧歌,刷刷數招擊退美人刺客。

  寧歌轉眸一望,大驚失色:「快,救母后!」

  曲廊裡,華太后被一名黑衣刺客追殺,眼見劍鋒就要刺進血肉,突然,裙裾一絆,她跌倒在地,烏髻上的金玉鳳冠歪斜一旁,鬢髮散亂。

  她匍匐逃命,刺客的劍,直指華太后的肩背——寧歌驚叫一聲,掙脫寧夏的鉗制,撿起地上一柄長矛,飛速奔去,直挺挺地刺進刺客的後背——然而,那劍鋒已經刺進母后的身子。

  扶住母后,寧歌熱淚盈眶,哀痛道:「母后,沒事的,只是輕傷……」

  華太后臉色慘白,唇角微牽:「不哭,母后不疼……」

  她想要撫上女兒的臉,卻怎麼也夠不著。寧歌握住她的手,環顧四周,看見寧夏正與刺客搏鬥,便安慰道:「二皇兄會保護我們的,母后放心,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熱血汩汩冒出,兩手沾滿鮮紅,寧歌心如刀絞。

  華太后虛弱地睜著鳳眸:「你二皇兄……」

  陡然,一名美人刺客襲來,銀光軟劍散出噬人寒芒,直刺華太后的胸部。甯歌發現時已然來不及,大喊一聲「二哥」,便以身護住至親的母后,緊緊閉眼。

  本以為自己會被刺出一個窟窿,卻聞一道哐啷之聲,沒有血肉撕裂的疼痛,沒有血濺當場。

  心口驟然一松,寧歌睜眼望去,美人刺客倒地身亡,那柄滴著猩紅鮮血的長劍,乃寧夏所執。

  衣袍血跡斑斑,寧夏浴血而站,俊眉緊皺,眼中殺氣滾滾,直直地瞪著華太后。

  殺聲、金戈聲漸歇,橫屍遍地,血腥沖天。片刻前,瓊庭妙音旖旎,此刻卻是血流成河。半數刺客伏誅,其餘者皆逃逸,河陽王內眷逃得無影無蹤,河陽王也已受傷,指揮府中下人清理庭苑。

  諸多疑惑,卻無暇深思,寧歌望一眼寧夏,撫著華太后漸趨冷涼的臉:「母后,沒事了,二哥會立即找大夫的。」

  華太后流血漸多,望向挺立在前的寧夏,嗓音微弱而寧定如常:「你二皇兄……不會找大夫來……他想要我死……」

  渾身一震,寧歌緩緩抬眸,只見寧夏的眼中殺機已逝,臉上籠罩著霜似的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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