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恨歌之夢斷鳳凰闕 | 上頁 下頁
五〇


  他的手仍是堅定有力,可是,她覺得手足發軟、腦子昏昏,極度渴望甘泉的滋潤,渴望一閉雙眼、沉沉睡去的解脫與愜意……

  寧歌軟軟地倒下來,楊策匆忙伸臂抱住,跪在沙地上,見她雙眸緊閉、臉上無半分血色,不由猛烈搖晃,驚喊:「公主——公主,醒醒,醒醒啊,不能睡——」

  雙眸微睜,寧歌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嘶啞的聲音:「渴……好累……」

  日光耀目,他的目光亦是灼熱迫人。這張冷硬的面孔,幻影一般晃動、漂移,慢慢地漂移到眼前。乾裂的唇覆下來,輾轉於自己的唇上,輕輕的,溫柔如五月熏風……

  疼!是什麼濕潤了乾裂的唇?卻是那般撕心的疼!

  漸至纏綿,有力地吮吸竭力勾起她深處的悸動。半昏半醒之際,寧歌覺得全身激起一陣酥麻,情不自禁地回應這個不容抗拒的吻。

  口齒生津,周身綿軟。她愣愣地睜眼,眼見楊策含笑凝視著自己、神色溫柔,不由得一陣羞窘,慌忙起身,朝前走去。

  第三日,沙漠仍是望不到邊。盡頭還有多遠?是否能活著走出去?他們不知道,只是憑著一股信念重複著邁步。

  連續兩日三夜未曾進食喝水,損耗過大,寧歌終於昏厥。混沌之中,似有一滴滴水滲進乾裂枯澀的雙唇,腥味彌漫。

  醒來之時,卻見楊策高舉手腕,腕上一道傷口正滴著鮮血至自己的唇上……

  為了讓她能夠支撐下去,他竟然放血為她續命!

  寧歌心神俱震,雙眸瞬間濕潤,虛弱道:「你瘋了……你還要帶我走出沙漠,你不能倒下……」

  聽著她焦急而嘶啞的聲音,楊策溫柔擦拭著她唇角的血跡,神色剛毅:「一點兒血,死不了的,我不會讓你死!」

  他說的是「我」,而不是「臣」。

  寧歌聽得無比清晰,或許,此時此刻,在他眼中,她不再是驕橫放恣的湘君公主,而只是一個瀕臨死亡的柔弱女子、一個需要他拯救的女子。

  繼續前行。跌倒了,爬起來,繼續走,堅持再堅持!滿臉風沙,滿目荒漠,縱然疲乏焦渴,縱然形容憔悴,縱然沙地翻滾,他永遠扣著她的手,他總是一再扶起她,他依然在她身旁不離不棄。

  烈日緩緩西沉,熱氣漸散。寧歌頭暈目眩,被他拖著走。攬在腰間的手臂陡然收緊,她感覺到他突然停下來、渾身繃緊,不由一陣驚懼,抬眸望去——遠處,沙漠盡頭,一大片綠茵茵的草地赫然在目,林樹青綠,白色帳篷零星點綴,濃煙扶搖直上。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兩個牧童騎在馬上趕著一大群雪白的羊群。

  「我們終於走出沙漠了。」楊策嗓音淡淡,卻仿佛極力克制著什麼。

  「啊——」寧歌難以抑制心中激動,興奮地歡呼著,須臾,她忘乎所以地摟住他,「我還活著,我戰勝了沙漠,你看見了嗎?那是草地、羊群,我們走出沙漠了……」

  「是,我們戰勝了沙漠。」楊策陡然抱住她的腰肢,原地轉圈,「啊——呼——」

  袍裾飛揚而起,寧歌更覺頭暈,緊緊抱住他,卻有黑暗襲來……

  火輪滾滾而來,燒紅整個天地,好燙好熱……

  鐵蹄轟響,踏碎一地血水……

  箭雨漫天飛射,鐵矢冰冷……

  大火蔓延,那人的眼睛陰森可怖……

  劍光過處,驚起無數鮮血……

  猛然睜眼,那些殘酷而血腥的景象倏忽遠去。寧歌重重喘氣,驚汗淋漓。

  楊策如釋重負,取了綢巾擦著她額上臉上的汗水,舉止輕柔:「公主,該喝藥了。」

  寧歌坐起來,環顧四周:「我怎麼了?這是在牧民的帳篷裡?」

  楊策將藥碗遞到她唇邊,看著她喝完才沉沉道來:「公主昏迷三日三夜,如今醒來就沒事了,再歇兩日便可上路。」

  三日三夜?原來病得這般嚴重!又是誰照顧自己?迷糊中,總有一雙溫暖的手掌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會是他嗎?總有一抹影子在眼前飄移,又是他嗎?

  寧歌瞥他一眼,他倒是面色如常,便垂眸問道:「你可查明懷朔的路向?此處是柔然境內嗎?」

  楊策頷首,語聲溫存:「公主莫擔心,好好歇著,我讓大嬸幫你擦身。」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掀簾出去。

  寧歌一怔,恍然回神,臉頰火辣辣地燙起來。

  一位中年婦女端著溫水走進來,身穿柔然女子服飾,面色和藹:「姑娘,醒啦,你那夫君待你可真好,我從未見過這般體貼的男人。」

  夫君?他向牧民謊稱兩人是夫妻?

  也罷,或許這樣可以更好的掩人耳目,畢竟,她是公主,他是將軍,萬一走漏風聲,便有殺身之禍。

  寧歌盈盈笑道:「謝謝大嬸,這幾日辛苦大嬸了。」

  大嬸憨厚笑道:「姑娘別見外,雖然你們不是柔然人,不過呢,我們村子裡有好多中原人,大家和睦相處,早已是一家人了。」

  原來此處是胡漢交界之地。民間尚且和睦相處,兩族通婚,世代繁衍,語言互通,兩國帝王卻不時挑起干戈,不是你突襲我、就是我征討你,致使邊境烽火連綿、民不聊生、草木盡折。百年來,大寧與柔然征戰無數、戰禍不斷,將士死傷甚眾,而為何兩國帝王就不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懇切商談、消弭戰禍呢?

  倘若戰爭不是為了邊關安定繁榮、邊民安居樂業,那麼,戰爭還有何意義?或許,邊民更能體會兩族攻伐的意義,可是,兩國帝王從不會過問他們的意願。

  一時間,寧歌感慨萬千,任她幫自己擦身,隨口問道:「大嬸,為什麼你會說中原語言?」

  大嬸手腳麻利,笑道:「我們村子裡每個人都會說兩種語言。對了,姑娘,你身子太弱,回去要好好補養,不然,像你這麼瘦弱,養孩子會很辛苦的。」

  寧歌的臉頰騰地火燒起來,一路燒到脖頸處:「大嬸——」

  大嬸呵呵笑起來:「你昏迷的這幾日,你那夫君啊,衣不解帶地照顧你三日三夜,這麼好的男人,上哪裡找去?我家老頭啊,才不管我呢,整天就知道喝酒和打鐵。」

  寧歌尷尬地笑笑,在柔然大嬸看來,便是新婚女子的嬌羞了。

  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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