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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待吃了些東西,安可洛臉色才略微好轉,人看著也像那麼回事兒了,尉遲紫菀讓人將碗碟子都收拾了,又自去一旁取了首飾盒來,打開來安可洛看,一面又笑道:「這是前些日子才打的幾樣,你瞧瞧看,這做工如何?」

  安可洛心裡明白,尉遲紫菀這是想找法子讓她開心,她自是不能駁了人的一片好意,就算心思並不在此,也擠出些笑意,依了尉遲紫菀之言,去細細瞧那些首飾。

  兩人正說著話兒,門外就有了些響動,然後聽見院裡小丫頭道:「大人回來了。」

  尉遲紫菀眼中一亮,忙急急地起身迎了出去,見真是秦須回來了,一張小臉頓時笑開了花,也不顧旁人,一頭紮進他懷中,小聲問他道:「二哥可都安好?」

  秦須點點頭,笑著輕拍她的背,尉遲紫菀這才放心,一揚頭,卻看見秦須身後還站著一個女人,不禁愣住了。

  秦須放開她,走進屋內,看了眼安可洛,淡淡歎了口氣,「安姑娘,有什麼想不開的,竟能忍心對自己下次毒手?倘若我當時沒去將軍府找你,那你……」

  安可洛咬咬嘴唇,眼眶又有些紅,那些事情,哪一件是她能開口對秦須及尉遲紫菀說得的?就算是爛,也是要爛在自己肚子裡面。

  秦須一見她這樣,不禁皺眉,原先想勸解一番的話也不必說了,直接讓開了身子,低聲道:「只怕我說什麼也都無用,但我請了位人來,不知你見了她,是不是能心裡面好過些。」

  安可洛抬眼朝門外望過去,就見楚沐憐正站在那裡,目光籠著她,眼裡俱是心疼之意。

  秦須本是想楚沐憐與安可洛情同母女,此時由她來開慰,是最好不過的了;哪裡能想到安可洛此時最不願見地兩個人,一個是尉遲決,另一個便是楚沐憐了。

  秦須側身讓楚沐憐進來,稍揚下巴,使了個眼色,便自己掩了門出去,摟過尉遲紫菀,去一旁的屋子裡了,獨留了楚沐憐在這屋中,與安可洛為伴。

  楚沐憐拉了拉身上的外袍,快快往裡走了兩步,一開口,便是哭音,「洛兒,你怎麼……」

  安可洛聽見這聲音,愈發忍不住了,眼淚直往下砸,一扭頭,不願看她,口中歎了一聲道:「都到這份上了,你還來做什麼。」

  那一日還在晉王府時,衛淩特意將楚沐憐叫了來,與他對質,說出安可洛當年地身世確是如他所說那般。

  楚沐憐急急上前,手輕輕搭上安可洛的肩側,哽咽不已,「要是知道你後面會想不開,如此為難自己,我當日就算是在晉王府,也該全對你說了才對!」

  安可洛身子不動,心裡一陣一陣發涼,「你那一日,可不正是全對我說了麼?晉王將我交至你手中,你養了我十六年,明知我的父母是誰,卻從未對我提起過……」

  楚沐憐眼淚掉下來。

  聽見她哭,安可洛心口一痛,不禁抬頭去看。

  十六年的恩情親情,早就深深浸入骨髓中,縱是自己被傷得體無完膚,此時見到楚沐憐落淚,她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楚娘,你別哭……」安可洛開口,聲音低低的,卻不知後面還能再說什麼。

  楚沐憐使勁搖了搖頭,「當日我在晉王府對你所說之言的確不假,可是……可是當日晉王在場,我心裡面還有好多別的話,沒有對你說出來!」

  第一三六章

  安可洛看著她,心頭忽然晃過一絲不安。

  楚沐憐靠著她坐下,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中,輕輕握住。

  這動作,自安可洛小時記事起,便是她最常做的。

  暖暖的掌心,溫柔的動作,透著關愛,這份感覺,難道也做得了假麼?

  安可洛心頭似有溫水流過,手指不由勾住了楚沐憐的掌,搖搖頭,道:「罷了,這麼多年了,就算有什麼,也不過是那雪地裡的一抹灰罷了……」

  楚沐憐重重歎了口氣,「你可知當年,太府寺的王恩懷正是晉王的人……晉王抱著你來找我時,我本是不願意的,可他卻那王恩懷的身家性命相要挾,我迫不得已才……」

  安可洛身子一震,原來……原來楚娘她,也不過是因那一個情字。

  楚沐憐眼眶又紅了起來,「這麼些年過去,你以為我忍得容易麼?四年前王恩懷因病而逝,我這心裡面除了你之外,便沒別的念頭了。當時本想對你將一切都和盤托出,可又一想,這麼多年都平平安安過來了,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呢,只要你在我身邊安好,那也便罷了。哪裡想得到,後面竟能生出這許多事情來……」

  楚沐憐用手背輕輕抹了下眼睛,又繼續道:「當年是他晉王將你護了下來不假,可你安家一門叛逆謀反地罪名……也是他安在你們頭上的!」

  安可洛聞言大驚,「怎麼會!他明明說是尉遲相公……」

  楚沐憐歎了一口氣,「王恩懷知之甚多,許多事情,我也是從他那裡聽來的,雖說不全不整的,可是我在心裡面拼一拼,那便也能知道得差不多了。當年晉王本是想先除了安王爺。再除了尉遲相公,才假尉遲相公之手捏造了安王爺謀反之實,過後又打算給尉遲相公安一個誣陷忠良的罪名……可他只算對了一步,卻沒算到後來之變。今上登基後,還未等他有所動作,便遣他去西京任西京府尹,整整五年後才將他詔回帝京。待他回來後,尉遲相公在朝中權勢早已不比當年,已然是他不能隨便動得的了。至於你。他也不是因看在與安王爺多年的情份上才將你護下,而是恰巧看見那奶娘去找他,想到留著你說不定以後還能有些什麼用,這才將你托給我養著……」

  安可洛手腳冰冷。嘴唇發顫,她哪裡想得到衛淩那一晚短短幾句話之下,藏得竟是這般深的陰謀!

  可是……那過往之事,誰又能說地准,到底是衛淩所言為真。還是她楚沐憐句句不假?

  安可洛低了頭。半天不說話。手指將那衣服下擺越絞越緊……

  楚沐憐看著她,心疼不已,「我今日將這些全都告訴了你。只是因為秦大人同我說你想不開,自己做那傻事……倘若你是因為安家與尉遲一門的糾葛而想不開,那你可就錯怪了尉遲相公,也為難了你自己……」

  安可洛眼淚又湧上眼眶,她……

  若是因為兩家恩怨,她也不過是傷心罷了;只是尉遲決收到她的信後,又毅然決然地帶兵回京這一舉,讓她徹底心碎絕望。

  哪怕,哪怕他能讓人捎封信給她,說明他是因君臣大義而不得已為之,也不會將她傷至如此地步。

  安可洛心口陣陣在痛,哽咽道:「現在說這些,左右都沒什麼意思了。我與他……怕也只是這樣了。莫說我現在心境如此,只怕是他,看見我要他為了我而棄燕王殿下于不顧的信,心中也不定是怎麼想的。」

  楚沐憐終是笑了一下,「這話說得當真傻。我倒是一直覺得,你與尉遲將軍是老天爺安排好的,不論何人何事,都是拆也拆不開的。」

  安可洛只當她這話是說出來安慰她的,當下也不答,心裡面自那日提筆寫信始,便不再存什麼念想了。

  誰知楚沐憐又說:「想當初你是與秦大人先認識的。那一日悅仙樓地張掌櫃來同我說,秦須一表人才,又對你念念不忘……我便自作主張送了支毛筆去悅仙樓給他,想撮合你倆。這麼些年,我心中唯一惦念的,就是不要讓你像我當初那樣,沒了好結果……誰曾想你與尉遲將軍又撞見了,後面幾波幾折,秦大人對你的心思未曾變過,你的心卻始終向著尉遲將軍那一邊。所以我說,這事兒,非天即命,強求不來地……」

  安可洛眼睛忽地睜大,「那支毛筆,原來是楚娘自作主張送給他的?」

  楚沐憐點點頭,歎了口氣,「其實就算到現在,我也覺得,若是你當初一開始便跟了秦須,這之後許是根本不會有這麼多事

  她抬頭,伸手將安可洛臉側的淚痕擦淨,微微笑道:「就算你此時死了心,誰也說不準將來又會是怎麼個光景,何苦一定要為難自己呢。人就活這麼一輩子,遇見了一個,就好生與他相伴下去……」

  安可洛心潮若海,看著楚沐憐,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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