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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尉遲決眼角一抖,看了看衛靖,不再說話。

  衛靖臉上稍有起伏,顯是心理糾結不堪,尉遲決說的話,他怎會不明白。可眼下大好時機不容錯過,怎能因朝中諸事而誤了伐北的多年之願?

  衛靖咬咬牙,「此去北十六州,你心中可有什麼估量沒有?勝算若何?」

  尉遲決眼睛但往天上望去。「若是天不降雪。七成;天若降雪,六成;若是耶律休戚為北國主帥。五成。」

  衛靖眉頭皺起來,「耶律休戚?不是已被蕭氏軟禁在上京了麼?怎會複而用之為帥?」

  尉遲決小歎一口,「怕就是怕萬一。」

  眼睛微微一眯……只能寄希望於中琰了。

  第一二三章

  車出朱雀門,直至龍津橋頭才止。

  尉遲決下馬,走至車前,撩起簾子,另一隻手伸過去,待安可洛扶了他緩緩下來後,才放下胳膊,吩咐了下人找一間茶館歇著,不必跟著他們。

  當是時,自龍津橋以南,夜市將開,燈亮火灼,人潮嘈湧,恁得熱鬧非凡。

  一路行將而去,各色飲食果子倒叫人看花了眼,王樓的雞碎,梅家的野狐,端這兩樣門前,就排起了長長的隊。

  夜晚帝京尚寒,安可洛身上裹了銷金絨氅,露在外面的小臉被周遭熱鬧之景惹得泛紅,額角盡掛了一小滴香汗。

  尉遲決走在她身側,步子刻意放慢七分,頭時不時地扭過來看看她,一抬手,撥掉她額角的汗,黑眸暗暗一閃,笑道:「平日裡在府上怕冷得不行,怎的現在到了外面,反而熱起來了?」

  安可洛臉一紅,瞧瞧四周的人,嗔道:「還在鬧市之中呢,你就這麼大膽,休要再碰我!」

  尉遲決只顧著笑,邊笑邊望著她,眼裡滿滿的都是寵溺之意。

  二人正笑望著,前面便有叫賣間道糖荔枝的,安可洛聞之,眼睛朝那邊望了一望,見那梅紅匣兒甚是好看,不由多看了幾眼。

  身旁之人一空,幾大步過去,摸出一串吊錢遞給那賣果子的小販,拿了一匣,又幾大步回來,拉過她的手,放在她掌中。

  安可洛低頭抿唇笑,「怎的就知道我想吃?不過是看著新鮮罷了。」

  後面那小販嚷嚷開了:「公子,只要十五文,你給我這麼多作甚?」

  尉遲決沒有回頭看那小販,用大掌包住安可洛的手,藏在袖下。

  慢慢朝橋那頭逛過去。

  他在她耳側輕聲道:「但為美人故,千金何所惜。」

  安可洛從他掌中抽出手來,打開那小匣子,見裡面的糖醃荔枝粒粒晶瑩,忍不住伸手拈了一粒出來,四下打量一番,飛速地送到尉遲決唇邊。

  尉遲決喉頭一聲悶笑,眸子裡亮光閃閃。一開口,便含了進去。口中含糊道:「之前還說我大膽,你不照樣也不顧忌?」

  安可洛望著他,亮如白晝的夜市中,人聲鼎沸的橋下,偏就只有他那般耀目,有如當日初見,讓她心悸。

  自她隨了尉遲決,便從未有機會這般同他一道出遊過,他忙著兵改,忙政事。平日裡就算回府,也難得與她多說幾句,時常是她睡了後他才來睡,她未醒時他又離府了。

  像今日這般,二人不帶隨從丫鬟,來這鬧市中遊玩一遭,卻是她之前從未敢奢求地。

  安可洛合上那匣子,沖尉遲決莞爾道:「今日怎想到要帶我來逛這夜市來了?前兩日不還忙得頭不沾枕麼?」

  尉遲決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握緊她的手,「總覺得對不住你的地方太多。跟了我這麼久,連個名份都沒有……」

  安可洛長睫垂下,腳下往前行去,「說這撈什子的話做什麼,左右都是你的人了,也不在乎這些了。就算脫了籍,有了名份,將來你的心去了旁人那兒,也是同樣的……」

  尉遲決嘴角彎下來。使勁攥住她地手:「本是好好的,偏生要說這種混話!」

  安可洛小歎一口,「你也莫急,現在怎樣姑且不論。將來總是要娶妻地。」

  尉遲決一把拉過她。往自己懷裡按,也不管她死命的掙扎。貼著她耳朵便道:「此次伐北歸來,我定當上表皇上,求他替你脫籍。到時倚著戰功,便是老爺子再不同意,也不能奈我何!」

  安可洛大驚,顧不得再掙扎,整個人都僵了,「主帥已定?你領軍出征?」

  尉遲決眸子黯了一黯,點點頭,「今日剛定的,旨意已下來了。」

  安可洛一口冷氣喘來,竟將五臟六腑都凍了個透,手腳冰冷不已。

  這才明白,他今日何故要帶她出來,哪裡是要補償之前的冷落,分明就是因他即將出征,怕將來見不著她了!

  早就明白他心裡的大志,初見他時便知道了的,也想過終有這麼一天,那刀槍相峙的~軍國政事,非她可多問也,心中縱有千般擔憂,萬般轉腸,卻也不好多說一個字。

  安可洛反握住他的掌,「何時出征?」

  尉遲決拉著她,往那梅家肉鋪行去,口中笑道:「現在還不知,你不必擔心,我多少年都這麼過來的……看你這入冬之後身子愈加瘦了去,且去買點肉食給你補補,一直聽說那梅家狐肉是一絕,在帝京長這麼大,倒還未嘗過。」

  安可洛抿抿唇,抬眼望過去。

  帝京繁華之色堪堪入目,民生靄相,誰又能想到北面邊境上即將激起的一場大戰?

  ***

  天和十八年冬,上詔曰:「朕祇膺景命,光宅中區,右蜀全吳,盡在提封之內,東漸西被,鹹歸覆育之中。睠此北燕之地,本為天朝之民,太祖以來,戎夷竊據,今不復,垂六十年。今遣行營前軍都總管尉遲決,副總管謝知遠等,推鋒直進,振旅長驅。徑指西樓之地,盡焚老上之庭。凡在眾庶,當體朕懷。」

  此詔一出,三日後正是十一月初七,上命尉遲決為幽州道行營前軍馬步水陸都部署,謝知遠為副,內客省使喬亞楠為都監;另派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潘立為雲、應、朔諸州道行營馬步軍都部署,侍衛步軍都指揮使楊年慶為定州路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兵分東西中三路,統三十萬天朝禁軍,揮師北伐。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戶部侍郎秦須遣河北東路觀察使梁其銳統糧草押運相關事務,著令京畿諸路與河北東路一切糧草均運往北境前線。

  大戰一觸即發,上三軍出京七日後,帝京皇城邊牆上地邸報才論及此事。

  百姓驚詫之余,又心存念想,這戰功赫赫的尉遲將軍統三十萬將整編後的天朝精銳之師揮師北伐,勝算當是大極了的罷!

  五丈河邊的廖家宅子內,院內已落了一層薄雪,人一走過,便是咯吱咯吱的響聲。

  安可洛帶了梳雲,又讓人拿了幾個食盒,一道入了廖家大宅。

  待進得衾衾房內,就見她正逗永思在玩。

  三個月大的廖永思被絨布包包著,只一張小臉露在外面,眼睛圓瞪著,躺在衾衾的臂彎裡,一雙小手時不時地抬起來亂揮。

  安可洛一笑,將手裡東西放下,對她道:「這模樣,真是比剛出生那會兒好看得多。」

  梳雲將食盒交給府裡小丫鬟去熱著,立即跑上前,滿臉笑意道:「姑娘,讓我抱一下可好?小公子自打生下來後,我還沒碰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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