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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淚水忽地滑出,她不肯相信,望向耶律寧,膽戰心驚地求證:「真的?」

  她多麼希望耶律寧搖一下頭,然後說個不字……就像他往常總是逗她玩那樣。

  可是耶律寧點了點頭,開口道:「是真地。」

  衛淇眼前霧氣萌生,不管還有外人在場,便哭得不能自已。

  再也看不見別的,廖瑉沒了,什麼時候沒的,她竟不知道……

  男人卻道:「王妃殿下,兩軍交戰,死傷在所難免,還請節哀。」

  她如何能夠節哀!

  心裡痛至如此地步,她不能想像,三哥得此消息之時,當是個什麼心境!

  耶律寧看見她這模樣,眉頭緊皺起來,目光掃向那男子,眼神中俱是責備之意。

  他之前之所以瞞著衛淇,就是明白她若是得知此事,不定會傷心成什麼樣子。

  耶律寧揮揮手,「這裡不需要你了,你且走吧,外面自有下人帶你出府。」

  男人恭謹地又對衛淇行了個禮,就要退下。

  誰知衛淇卻叫住他,聲音沙啞地問他道:「還沒問,你叫什麼?」

  男人低著頭,不再看衛淇,臉上表情誰也看不清,沉聲道:「在下姓閔,雙名念欽。」

  衛淇心裡念了一遍,閔念欽……

  她微一晗首,「下去吧。」

  男人略彎了身子,慢慢退出門外。

  廳內,耶律甯將衛淇摟進懷裡,大掌在她背後輕輕撫慰著,口中輕輕歎氣,「早知如此,就不讓他來見你了,平白生了事端。」

  衛淇剛剛收住地眼淚又開始往下砸,瞬間沾濕了耶律寧的衣袍,小手攥緊他地腰環,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地眸子裡面突然蒙上了一層霧。

  他站了片刻,上前兩步,由著寧王府裡的下人將他往外帶去。

  男子低著頭,旁邊有風拂過,微微掀起他臉上地黑布。

  那黑布下的唇角,淡淡地帶了絲自諷的淺笑。

  閔念欽……這名字,任是誰也不知為何意罷?

  手探進懷中內袋,觸到裡面一樣物什,手指在上面輕輕、輕輕地撫摩了幾下。

  一個未做完的、陣腳拙劣的荷包。

  他眸子眯起來,輕輕歎了口氣。

  一想到前一日由帝京傳來的那封密信上的話,他的心就不可控制的顫了起來。

  他千算萬念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有了身孕,有了他的骨肉。

  眼睫閡下,他,對不起她。

  第一零九章

  京內城,懷化大將軍府。

  安可洛在三堂後面的廂房內看書,屋內略顯空蕩,只有些簡單家具,又都是黑色的,顯得生硬不已。

  才翻了幾頁,屋外院中就有響動,一聽那腳步,她便起身,下意識地推了推發側飾物,眼睛瞥向門口,目光剛停了一瞬,那門就開了。

  安可洛忙迎上去,看著尉遲決滿頭的汗,趕緊從衣側抽出帕子,替他將腦門上的濕汗都點幹。

  尉遲決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飛快地吻了一下,開始扯身上的鎧甲。

  安可洛收了帕子,也跟著替他卸甲,纖纖素手貼上他的身子,一邊動作一邊道:「雖是入了秋,可誰知今日能這麼熱。我之前在屋裡的時候就聽人說了,謝將軍的拱聖軍晚了兩個時辰才到西郊,犒軍大典也跟著往後拖,那幫文臣還好,可苦了你們這些著甲的將軍們了,等得極熱罷?」

  尉遲決大掌將脫下來的甲片隨意往地上一甩,走到銅洗旁,用手掬了水,狠狠往臉上抹了兩把,這才吐了一口氣,看著安可洛道:「熱是極熱,並非不能忍之事。只是今日燕王著實過分了,皇上身子不適,要他率文武官員迎拱聖軍,可他竟從頭至尾也不給謝知遠個好臉色看,簡直是……」

  安可洛眉頭動動,「燕王殿下見了謝將軍,心裡面不好受也是能想到的。廖公子他……」

  尉遲決黑眸一閃,噤了安可洛下面要說的話。

  安可洛不再開口,徑直去收他的甲片。卻被他攔住。

  尉遲決將她往懷裡帶,口中埋怨道:「收那做什麼?自有下人來收拾。我要你來,豈是讓你做些丫鬟們做地事的?」眼睛打量了一下這房間,又道:「天音樓的東西還沒搬過來?這屋裡現在的模樣,太不襯你,早些收拾好了安心住下來。」

  安可洛貼著他被汗水浸透了的中衣,囁喏道:「衾衾才出了天音樓,楚娘正傷心呢,我這時候大張旗鼓地搬東西出來,哪裡說得過去……」

  尉遲決低頭。親她額頭,又親她鼻尖,貼著她唇邊道:「你說什麼都隨你。只要你肯住下來,東西過後再搬來也行……只是苦了你了,我這府上平日本就沒什麼女人之物,就是因為你才去購了些簡單的。你若不在意,便無妨。」

  外面丫鬟進來,抬了熱水放在屋內。

  尉遲決鬆開她。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脫衣服。「一身的臭汗竟然忘了,就去抱你,結果把你也給連累臭了吧……」說著話,伸手又去拉她,「要不要也洗洗?」

  安可洛嗔他。「將軍什麼時候能正經些!每次一回府便這樣……」

  尉遲決深黑的眸子靜了靜,厚實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指尖,「你終於入了將軍府。我高興得過了頭。」

  安可洛看著他剛毅地側臉,心裡一下子就軟了,伸手替他解褲腰上的帶子,口中輕輕道:「再不洗,水要涼了。」

  ***

  半個月前,尉遲決上奏皇上,稟明範衾衾與廖瑉之事,又道範衾衾已有身孕,懷的是廖瑉地骨肉;皇上及太后均是大驚,本以為廖家就此絕後,誰知還能有這麼一出!權衡之後,皇上下旨,除範衾衾賤籍,賜帝京城外五丈河邊宅子一座,讓她搬去那裡,又派人去好生照顧,千萬要保全廖家之子。

  範衾衾那日出了天音樓,坐在馬車上,晃晃悠悠地到了五丈河邊,見到那座皇上賜給她的宅子,眼裡的淚落個不停。

  恍若隔世,恍若那一日定情之時……

  他拉著她的手,站在河邊,輕輕對她說,我小時候便住在那裡。

  那座宅子,如今她也進得,肚子裡面的他的骨肉,有時輕輕踢她,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那個張揚紛笑地面孔。

  好像他並無遠去,並無出征,並無……陣亡。

  只是在一個她看不見的地方,含笑望著她,口中無聲地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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