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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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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靖側臉望一眼尉遲決,無奈地輕輕搖頭,嘴角微開,泄出一口氣,對那人道:「將軍讓你說,你就說罷。」 那人看見衛靖送來的目光,又使勁咬咬唇,才對著尉遲決道:「梓州來報,謝知遠將軍率拱聖軍一舉攻破涪城,斬首叛軍三千余人,其餘盡數俘虜。」 尉遲決眉頭驟展,緊追著問道:「城中百姓如何?」 那人掌中冒汗,手中公文略顯濕漬,「謝將軍圍城時,城內叛亂將領把百姓作為人質,前後殺了百來人。城破後,謝將軍將城內百姓妥善安置,還好沒有出什麼大亂子。謝將軍已奏請梓州府派人接管涪城,但此刻還沒有具體消息傳來,不知秦大人對善後一事會如何處理。」 衛靖在旁邊跟上來,「如此聽來,還算沒有什麼大波折。也算是件喜事了。」 那名樞府官員抬眼看衛靖一眼,嘴唇一哆嗦,還欲說話,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衛靖覺察出他的異樣,挑眉道:「還有事?」 那人領口都被臉側滴下的汗浸濕了,又抬頭看了看尉遲決,兩條眉毛死擰在一起,似是狠狠下了決心一般,對二人道:「涪城一戰,拱聖軍昭武校尉廖瑉陣亡。」 一陣冷寂。 幾人間的空氣溫度驟降。 尉遲決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太陽穴處青筋突起,手緊緊攥成拳,黑眸中耀動的火花似要撲出來灼人。 衛靖面色蒼白,兩大步上前,伸手一把扯住那人的衣領,對上他惶恐的雙眼,眉頭緊鎖著,咬牙切齒道:「再說一遍。」 那人膝間一軟,深知廖瑉與衛靖及尉遲決交情匪淺,此時看見尉遲決與衛靖二人的反應,根本不敢再開口,大滴大滴的汗滲出來,腿都在微微顫抖。 衛靖手緊著一收,將那人提高了些許,兩隻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水光抖動,高聲喝道:「你他娘的再說一遍!」 原本在廳內侍候的下人們在衛靖與尉遲決進來時就被遣出去了,此時在外面聽見衛靖的怒喝聲,忙都跑了進來。 尉遲決冷眼掃過,低聲道:「都出去。」 這些人何時見過平日裡一向面掛笑容的燕王如此動怒,此時見了滿面煞白的衛靖,心裡都覺惶恐,待聽了尉遲決的話,全都慌慌忙忙地退了下去。 衛靖眼睛望向門外,狠狠咽了口氣,手使勁一放,由著那官員跪了下去。 那人腿軟得站不起來,半跪在地上,顫著聲音道:「殿下節哀。拱聖軍與叛軍交戰,死傷在所難免,還望殿下能心平氣和地看待此事……」 衛靖薄唇抽搐,怒氣騰騰,「心平氣和?!」又是一聲吼。 尉遲決上前擋住衛靖,對那人道:「廖昭武是怎麼死的?」 樞府官員抹抹臉上的汗,「樞府此時還不清楚。謝將軍捷報中只奏明瞭陣亡士兵的人數及陪戎副尉以上的名字。」 「廢物!」衛靖咬牙罵道,負手走至門口,對外面的下人道,「備馬,去樞府!」 尉遲決不理那名樞府官員,上前拉住衛靖,皺眉道:「殿下此時去樞府有什麼用?」 衛靖猛地揮開尉遲決的手,眼裡光芒淩厲,「讓樞府派人去梓州,把中琰的屍首給我帶回來!」又是冷冷一聲,「若是沒人去,我便自己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一天沒見到中琰,就一天不信他已死這件事!」 「燕王殿下!」尉遲決臉色黑沉沉的,「殿下此時任性又有何用?!人死不能複生,殿下何必如此……」 他還未說完,衛靖便已揚拳朝他的臉揮來。 尉遲決一動不動地挨下那一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一聲悶響。 嘴角慢慢有血滲出,臉側青紫一片。 尉遲決也不抬手擦,只是看著衛靖,張嘴吐出一顆帶了血的牙,又慢慢道:「殿下若是解氣了,就不要再任性了。此事樞府自有決斷,不需殿下操心。」 衛靖揚手又是狠狠一拳,正對他的鼻樑。 血從鼻腔裡湧出來,尉遲決抬手用袖口抹了一把,猩紅的血液沒入黑色布料,將袍子染得更黑。 「死的是中琰!」衛靖指節捏得咯咯響,眼角紅紅的,「你知不知道,死的人是中琰!」 是那個從小便和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一同互相看著長大的廖中琰。 那一年春日花開,尉遲決陪他在宮中練劍,有小內監帶了個少年從他們身旁走過。 那少年眉目清秀,身形消瘦,走在路上,氣質竟不遜於那些宗室之子。 他好奇之下叫住那小內監,問:「這又是哪家的公子,怎麼以前從未見過。」 小內監稟道:「殿下,這是已歿武國公的幼子,天資聰慧,特被皇上招入宮中,留待將來入殿前侍衛班的。」 那少年眼睛明亮明亮的,嘴角彎彎,笑著看他們。 他看著那雙清澈的眸子,一下來了興致,扯過尉遲決,對那少年道:「這是尉遲家的二公子,也是個能文善武之人。」 少年咧嘴笑笑:「殿下,尉遲公子,我叫廖瑉。」 他聽了大笑,廖瑉,好名字,好一塊美玉! 連尉遲決一向如冰的臉也因那少年春風般的笑容化開來,微微笑道:「我是尉遲決。」 彼時,頭頂初陽,有微風滑過,身周是春日裡的花香。 有樹葉掉下,蜻蜓點水般地拂過三人的發。 三人相視而笑,均是明眸皓齒,風神俊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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