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
一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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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真的愛我,不忍對我不利,他身邊的人,也容不得我的「驕縱」。 齊略,我其實不怕自己配不上你的身份,我只怕你的身份對愛情的扼殺! 不是有救高蔓這個理由,我不會來見你。 雖然我救高蔓,懷有藉故見你的想法,但如果僅是想你,我不會來見你。 他看著我,眼裡的熱切一點一點的褪去,寒涼蕭瑟侵上他的眉梢,他無聲的一笑,緩緩的說:「你放心,我記得當年說過的話,若有一日,你捨得拿出這對桃符來求我替你辦一件事,無論是什麼事,我一定替你辦到!」 他大步走到案幾之前,鋪開帛書,提起朱筆,在上面書寫詔令:「……念其為汾陽大長公主遺種,祖上累有功勳,赦其死罪,奪其封爵,籍沒部典財帛,貶為庶民。」 他寫得很慢,我在旁邊看著,只覺得那朱砂寫就的字紅和刺目,紅得灼心。 那對桃符——那不是承諾的信物,而是愛情的信物! 它的承諾,是因愛而起,雖有承諾,但其實不能兌換,不應兌換! 兌換它,愛情就受到了沾汙。 那對桃符就放在案頭上,仿佛所有的光澤都已經褪卻。 一瞬間,我突然想起那曾經笑著對我說:「你若喜歡,我以後得空便多雕一些送給你。」原來,我不止不能多得,卻連手裡的都要失去! 齊略的詔書已經寫好,濕潤的筆跡慢慢的被風吹幹,我張了幾次口,才從喉中發出一聲:「謝謝……」 他擱開朱筆,從袖中取出一件東西,放在詔書上面。溫潤的墨玉,熟悉的福壽紋,那不是別的,正是當年我回贈他的發簪! 嗓子眼似被棉花堵了似的,好久才呻吟出聲:「你……什麼意思?」 他抬起頭,一字一頓的說:「你既然不要這桃符了,我何必留著玉簪?」 他的聲音雖輕,聽在我耳裡卻如一道道的響雷直直劈下,炸在我的耳邊,轟得我神魂俱慟,雙腿一軟,坐倒在地。 「齊略,你別逼我……你別逼我……」 我並沒有你看到的那樣堅強,我的心沒有你想像的冷硬。 「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他看著我痛苦掙扎,卻始終沒有安慰,嘴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森然問道:「你知道桃符是什麼?我許你的承諾又是什麼?」 我喘不過氣來,他的眼裡跳動著似乎焚心的火焰,直直的向我燒了過來:「為什麼不肯留在我身邊?」 我胸口的悶氣沖了上來,全身劇顫,嗓子眼刀割般的疼痛:「我沒有辦法想像你擁抱過我的懷抱再去擁抱別的女人,撫摸過我的手再去撫摸別的女人,你對我說的話,你又對另一個女人說!我若遠離宮廷,看不見別的女人,我還可以欺騙自己,但要我在你身邊,看著你坐擁三宮,妻賢妾順,我若不殺了你,我就會殺了自己!」 「你若真不能容我身邊另有他人,我給了你承諾,卻為何不用?」 「你明知我要的是什麼,為什麼只許一個未定的承諾,卻不肯明白的應承我,你可以為了我而不要其他女人?你不過是知道我其實容不得自己太過強取豪奪,篤定我會識時務,知進退,認清你所處的環境,最終屈從于現實,甘為婢妾而已。」 我掩面哈哈一笑,淚水卻泉湧而出,不可抑止:「齊略,其實就算我能過得了自己那關,真留在你身邊,可我不逼到最後關頭,你也不會為了我而去承擔一個『惑於嬖寵,冷落三宮,夫綱有失,君德有暇』的惡名!」 淚眼迷蒙,他的身影在我眼裡模糊不清,離我那麼近,卻又似離得那麼遠:「可我若真逼到那一步,靠用承諾來約束你『只』愛我一個,我們之間的愛情,還存在嗎?我還值得你愛嗎?還值得你信守承諾嗎? 「不,你會覺得不值,若你真覺得不值,你的心也就不在我身上了,心不在,信物也就變成了廢物,我還能拿著這麼個廢物去求你幹什麼嗎? 「所以我不會用愛情的信物向你求取愛情的承諾,有關愛情的承諾,那必是情到心動,自然而然,不須對方憑恃什麼信物求取!」 我的聲音越說越尖,越說越急,等到洶湧的淚水稍微平緩,我身體的顫抖也已經停息,不再看他,伸手便去拿他擺在案上的墨玉簪和詔書。 手指剛剛觸及墨玉簪的冰涼,手腕便是一緊,被他截住了。他的眼裡有不敢置信的震痛,咬牙切齒的問:「你竟敢真的拿?」 我直直的看著他,顫聲道:「齊略,除了封印你的記憶,是我虧欠你以外,別的,我未負你!」 「你未負我?」他的目光直刺過來,森然道:「你可知心中有人,卻不知所藏者是誰的驚慌?你可知所愛者已經遺忘,心中的情意找不到應當付與者的惶惑?你可知曾經充實的胸臆,突然缺少支撐的空虛?你可知心被人生生挖走一塊,無處尋找的痛楚?」 他眼裡的傷痛潮水般的向我湧了過來,將我溺在其中,由喉入肺,從心到肝,都一陣窒息刺痛;夏日是那麼溫暖,我卻覺得全身如被冰水壓逼的刻骨嚴寒。那樣的疼痛與寒冷,讓我不自禁的將手捂在心口,想將入侵的寒意擋住,把那疼痛驅逐。 「離寢上朝,我駐足回顧,卻不知欲見何人;下朝回宮,遊目四望,卻不知欲等何人相迎;進膳布菜,舉首尋找,卻不知相對者應是何人;夜半驚醒,枕邊人總覺陌生,令人疑惑。我欲尋一人,卻不知那人是誰;我欲珍愛一人,卻總覺相待有誤……雲遲,你可知我有多少次想下令搜選天下女子尋人?若非我自修嚴謹,恪守天子之責,今日我早已成為無道昏君!」 我只知道他有了新寵,生了孩子,以為他應該過得幸福,卻怎知他竟會連已經被催眠遺忘的事都忘得不徹底,依然有著記憶的殘片,並因此而痛苦? 我真的不知道,原來事實竟與我的初衷背道而馳。 我以為忘了我對你是件極好的事,卻沒想到竟會害了你。 我自忖於你無負,但這件事,確確實實是我虧欠了你。 「對不起,我只是找不到什麼良方,能夠醫治情結之苦,不負你心,也不負我情,所以才出此下策。對不起,對不起……」 他重重的喘息,仿佛心中的痛楚無可抑制。許久,他的喘息才平緩下來,聲音裡帶著不容錯認的蕭瑟:「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可能真正的放下心來,對我不猜忌懷疑?你能不能為了我而放棄你的高傲,哪怕只有一次?」 我的心被寸寸揉碎,痛得無法言語。耳邊卻聽到他在問:「你若真不愛我,我何嘗不能放手?我只不明白,為何你能為我耗盡心思,置己身安危不顧,卻不能真正的信任我?」 「那是因為你一句話,就能將我貶為宮奴,你這樣的身份,你身邊的環境,讓我毫無安全感,我不能將自己的性命、尊重、人格、自由都交托於你的手上,系於你的喜怒。」 在天子至尊的皇權建制下,他一句話就能決定人的生死榮華,令我毫無安全感,我怎麼可能真的放下心去信任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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