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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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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老臣搶前道:「請脈與開方看似一體,但請脈者未必定要開方。雲郎中忠心可嘉,便是恪于家事不能常侍君側,陛下也當念其誠意,准其所請,得見天顏。」 他說著目光淩厲的掃了越謹一眼,突然起身出列,跪到丹陛之下,看著丹墀上倚榻斜臥的人影大聲道:「陛下啊,老臣等人至今已整整七十八日未能與您共商朝政,當面問安,每日只能往太醫署查詢醫案……陛下,臣等心憂君父康健,若不得一德高望重的大夫當面請脈,告知我等陛下玉體安否,臣等是寢食難安哪!」 他一聲號呼,響應者眾,包括司徒在內的一干老臣,竟紛紛出列,形成要挾之狀,支持我入幕請脈。 我不管他們出於什麼心思,只要他們此時支持我去給齊略看病,我都萬分感激,當下朗聲道:「陛下,請您允許臣入幕請脈!」 越姬低下頭去,似乎傾耳聽天子的判斷,過了會兒才道:「雲姑娘,陛下准你所請。」 眾老臣都面露喜色,紛紛向我投目以視,怕是恨不能撲過來面授機宜一番,好讓我順他們的意辦事。 越謹大咳一聲,大聲道:「雲姑娘,陛下准你入幕請脈,請你隨內監往側殿一行,讓宮娥檢查一下你身上有無利器。」 這份謹慎放在風雨飄搖的時候,也算應有之義,但走到側殿,殿內卻不僅有宮娥,還有兩個身著鐵甲,面相兇惡,殺氣騰騰的武士。 我皺眉:「男女有別,兩位毫無避嫌之意,是何用意?」 兩名武士裡一人微有尷尬之色,另一人卻疾顏厲色的說:「你要登陛面君,搜檢當然要份外仔細,怎能全由不通武事的宮娥敷衍?我們自該在一側監督。」 「就算是為了陛下的安危搜察女子身體,也該由鳳翔軍女衛來,幾時有男子敢在深宮之中行窺視女體的荒謬之事?你是哪來蠻夷,絲毫不懂宮廷禁令,竟敢在未央宮中如此無禮!」 那衛士勃然大怒,撥出佩刀,虛空一斬,喝道:「你敢違抗聖令,欺君藐上!」 他那一刀斬下,竟將我鬢邊的釵尾掃斷,好好的三串垂珠滴滴嗒嗒的滾了一地。我頸後寒毛一乍,不禁一驚,那武士返刀歸鞘,面上大有得色。 「就算我做了什麼事,是否違抗聖令,欺君藐上,也只有陛下和有司才有資格擬定罪名,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妄語的。你一個小小衛士,竟敢在宮禁之中,撥刀傷人,威嚇文臣,膽子可真不小啊!」 那衛士見我一驚之後,竟無懼色,不禁一愕,我輕嘿一聲:「還有,你這手刀法,拙劣之至,料想除了在手無寸鐵的女子面前顯顯威風以外,再無他用!」 「你這……」那衛士勃然大怒,連脖子都粗了幾分,握拳逼近。我凝立不動,淡淡的問:「你還敢動手?」 在他身邊的那衛士趕緊拉住他的手,一名宮娥連忙賠笑道:「雲姑娘,他們也是遵令而行,行事有不當之處,並非有意冒犯,您莫放在心上。」 我冷然一笑,注視著這名宮女,緩聲道:「沒有詔命,也沒有慣例,他就敢對女臣如此無禮,威逼恐嚇,我看他們不像是戎守宮禁的衛士,倒像是哪裡出來的強盜。」 那宮娥的臉色一滯,古怪至極,不再說話了。我再看了他們一眼,指了指殿門,問:「你們現在是出去,還是隨我同往陛前,請陛下和諸位公卿一斷是非?」 兩名衛士想說什麼,但卻被一旁的幾名宮娥推了出去,剛才那賠笑的宮娥又挽著我,一迭聲的代替他道歉。 檢查利刃時節外生出這麼個岔枝來,無非是有人嚇唬我一番,讓我不能當著朝臣的面給齊略診脈而已。他們想讓我失去常態,我卻偏偏不如他們的願。 越謹見我毫無異狀的回到正殿,面色登時有些難看,眼看我準備登陛而上,他突然又叫了一聲:「且慢!」 我轉頭問道:「越尚書,你還什麼事?」 「雲姑娘,簪釵也是利器,請你解下來吧?」 我一愕,一干老臣也不禁惱怒,便有人喝道:「你堂堂尚書,怎如市井無賴般的胡攪蠻纏?」 越謹頭一揚,大聲道:「諸位莫非忘了太后娘娘遇刺的教訓了?當日刺客正是以銅簪刺傷了太后娘娘!」 眾人一時啞然,我壓下心中的怒氣,朗聲一笑:「越尚書謹小慎微,所慮極有遠見,雲遲豈敢有違?」 當下依言將簪釵等物取了,再問:「尚書還有何吩咐?」 「有勞雲姑娘將指約腕釧等首飾一併取了,以示清白之意。」 我聽他竟連指環腕釧等東西都要我取了,心中微驚,驀地明白,越謹阻止我接觸齊略,不是怕我的醫術,而是怕我的催眠術。 我心中驚怒,面上卻不動聲色,依言而行,然後再問:「越尚書,可還有事?」 越謹搖頭,示意我可以登陛請脈。我卻不動,冷笑一聲,注視著他緩緩的道:「越尚書,雲遲想必是哪日裡不經意得罪您了,以至您今日竟是定要雲遲披髮跣足,以謝其罪!」 越謹面色微變,我卻不再看他,聽到丹墀上越姬傳喚,便拾階而上。 不知為什麼,在被越謹層層刁難的時候,我心裡波瀾起伏,忍了又忍才將氣忍下去,只想登上丹墀,看看齊略的現況。但到此時登上了丹陛,我的心情卻奇異的平靜了下去,心裡突然浮出一個奇怪的感覺:這禦席上躺著的,不是齊略! 如果是齊略,即使他不記得我了,即使他真的病重氣弱到要人代傳其言,又怎麼可能容得下這麼明顯的外戚越權之舉?怎麼容得下別人強逼自己的臣子在朝堂上受這等侮辱? 侍駕的幾名內監讓開了些,帷幕中那躺在越姬身側的人的臉面現了出來,那眉眼是極其熟悉的,我走過去俯身診脈,手指觸及他的肌膚,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沉澱下來,變成了篤定——這人,不是齊略。 儘管病色愁容將他的長相自然塑成了孿生兄弟般的相似,但他不是齊略! 就算我腦子裡記得的容貌與齊略現在的真實長相有差,但心中的直覺,肌膚接觸的感應,都足以使我確定他不是齊略。 為什麼越氏要用假君臨朝? 心中驚濤駭浪翻湧,但在這種時刻,我反而平靜了下來,輕聲道:「陛下!臣……雲遲請脈!」 躺著的那人緩緩的睜開眼睛,做了個揮手免禮的動作,看了我一眼,眼珠卻是呆滯的,沒有絲毫的靈光——這人果然是被催眠了,所有的舉動都是半夢遊狀況下做出來的,受人控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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