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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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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把東西放到東廂去,別吵吵嚷嚷的驚動了四鄰。」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往東廂去了,緊跟著是嚴極拿了錢財打賞抬財帛的人的聲音。 等到人聲停了,嚴極一臉詫異的返回屋裡。我澀然一笑,問道:「嚴大哥,你可看出什麼不對勁了沒有?」 「三郎封校尉,論資歷功勳是夠了。但封個校尉賞賜這麼豐厚的財帛可不大對勁,該封賞的人應該是陛下吧?哪裡走出來一個不清不楚的『宮裡』?」 嚴極是純粹的軍人,不喜歡與聞政事,一路快馬回長安,竟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此時才覺得奇怪。 我微微搖頭,輕聲道:「嚴大哥,你說的這些不清不楚的事,就是我剛才說的『天』大的麻煩。」 嚴極奇道:「什麼?」 「長安有大變,有人要暗害陛下,扶幼主登基,把持朝政。我來找鐵三哥,正是想問他是不是願意和我一起冒險救駕。現在看來,對方已經先我一步了。」 嚴極愕然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仔細的說清楚。」 我將自己發現南疆大營的異況以來所知的所有事情都仔細說了,見嚴極驚得目瞪口呆,不禁心裡發緊。眼看天色轉黑,鐵三郎還不回來,知道他必是升任校尉,被人拉去宴飲了,便道:「嚴大哥,我先回去了。我想救駕,但不知鐵三哥和你是怎麼想的……不,你先別急著勸我或者答應我,等鐵三哥回來了,你們好好商量一下,明天再告訴我吧。」 出了鐵家門,我心頭一陣茫然。 徐恪讓我來長安是以探聽消息為主,但我自己回長安,卻是想見齊略,或者救出他。可見他也好,救他也好,那都不是我一個人的力量就能辦到的,必須有人幫忙。如果宮中還允許外臣出入,我還能借機尋找陳全或者荊佩她們。但尚書台不給人半點機會入未央宮,我只能找鐵三郎他們幫忙。 鐵三郎以前放著好手藝不做,來當期門衛的原因,就是嫌匠戶身份太低,他想出人頭地。現在越姬明顯的賞賜了厚祿,也必會許諾高官,這樣的機會他肯放棄嗎? 我趁夜回到家裡,心煩至極,神不守舍的吃了晚飯,早早的上床睡了。睡到半夜,突然聽到窗外傳來一陣叩扉聲,我驚醒過來,摸起卸在枕下的銅簪,蓄勢待發。 窗外那人叩了陣窗扉,輕聲叫:「雲郎中,我是荊佩。」 我翻起坐起,問道:「你說你是誰?」 「我是荊佩!」 我心中一凜,趕緊開窗,荊佩跳進來,什麼話也沒說,砰的跪倒在我面前,將她懷裡包著的一包東西托在我面前,話未說完,哭聲已經先出了:「雲郎中,求你救救這孩子,他快不行了……」 孩子?我將油燈拿起放到低矮處點燃。荊佩趕緊將孩子放了過來。就著燈光一看,那孩子臉色烏青,口銜一枚用線綁著的胡桃,額頭滾燙,已出氣多進氣少。 荊佩一面去解那胡桃,一面掉眼淚:「我帶著孩子夜行,怕他哭引人注意……」 我點點頭,也顧不得跟她多話,低頭給孩子吸痰渡氣。好一會兒,孩子才緩過氣來,張了張嘴想哭,發出的聲音卻低得幾不可聞。我從床頭取出隨身的醫箱,在孩子頭頸部紮下幾針,然後再細看剛才吸出來的痰跡。 「雲郎中,這孩子怎樣?」 「這孩子本來就有些先天不足,脾胃虛弱,應該好好養著的,怎麼還弄出營養不良和腹瀉來,這傷寒之症,足以要他的命!荊佩你是……」 我本要說她兩句,一想這也必非她所願,當下閉了嘴,將酒精和脫脂棉拿過來問:「他吃什麼?多久沒吃了?」 「我不敢帶他去求乳,只好給他熬湯,有什麼吃什麼……」 她也是懂醫的,見我擺齊了工具,立即動手孩子漸溫。我看她做事停當,便將窗簾拉攏漱口,把冷開水含溫了喂孩子吃藥。 「雲郎中,你能救活他嗎?」 我摸著孩子那細小得全無半點嬰兒的肥嫩,瘦得好像輕輕一握就會斷折的手,歎道:「他太小了,病得太重了……」 荊佩無聲的哭泣,我靜靜的給孩子施針,過了好久才問:「這孩子是……誰的?」 荊佩坦然回答:「這就是陛下的嫡子,自太后遇刺,陛下病倒以後,宮裡的情況一天比一天不對,孩子差點被乳母悶死,我們只好帶著他逃出來。林環去楚國求援……」 荊佩孤身一人寅夜叩窗,送一個孩子救我治,他的身份我早有預料,並不意外,但林環求救的方向是楚國,卻讓我大吃一驚:「去楚國?」 「陛下將我部的大部分人都安排到了楚國,所以林環只能去楚國。我則是護著孩子南下尋你,途中聽到你已來了長安……雲郎中,內宮的變亂,你應該清楚吧?」 「不清楚,你給我撿要緊的說。」 「此事要從陛下所寵的李昭儀說起,李昭儀是費成侯高適的妻堂妹……」 我一驚,問道:「是高蔓的表姨母?」 「是。李昭儀是費城侯為了邀寵,設了詭計送到陛下身邊的。」 荊佩微微躊躇,暗窺了一下我的臉色,含糊的道:「這位李昭儀……呃……行事很沒有分寸。」 她沒出口的話,其實應該是李昭儀被齊略寵得行事沒有分寸才對。越姬生育了兩個皇子,跟在齊略身邊近十年,都只被封為婕妤,這位李昭儀竟能踩在宮裡幾個舊人頭頂,可見恩寵之盛。 「李昭儀心氣高,因為比皇后晚兩個月懷孕,心裡就很不高興。偏偏皇后平安產子,宮中大慶,她早產生子卻是……卻是……」 「是女兒?」 「不……」荊佩搖搖頭,臉上竟也有點驚懼之色,低聲道:「她生的那孩子頭大身小,左腿只發育了一小截,是個畸胎,李昭儀驚懼之下竟將孩子摔死了!」 我大吃一驚,荊佩繼道:「李昭儀懷疑是皇后下毒害她的孩子,竟在皇后來撫慰她的時候偷了天子劍,將皇后殺了。」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驚問:「她是在齊略眼前……將皇后殺了?」 荊佩點頭,妻妾爭風,互相暗算,本不是什麼新鮮事,但做到李昭儀這麼絕,摔了孩子,偷了天子劍,來個當面血濺五步的,卻真是罕有聽聞。 這不僅是對天子尊嚴的踐踏,更是一種巨大的情感傷害。 齊略骨子裡個非常多情也肯用情的人,皇后是他青梅竹馬又做了十幾年夫妻的表妹,李昭儀卻是寵愛非常的妾室,這麼慘烈的事件發生在他的眼前,其中的刺激不言而喻。 「你接著說。」 「太后將皇后娘娘駕崩的真相瞞了下來,本想另做打算,不料在回長樂宮的途中遇襲,被毒箭所傷,昏迷不醒。陛下讓越婕妤暫攝三宮事務,急召太醫往長樂宮給太后治傷……陛下處理這些政務的時候,雖然因為傷心精神差了些,但也好好的沒見什麼異常。可不知為什麼,第二天他從長樂宮回來,去看過被禁的李昭儀後,突然吐血昏倒。」 我摸著孩子的體溫已經下漸,臉色也不再是烏青,開始呈現出發燒的正常情況,便將他身上的銀針取下,放進被窩裡蓋好,輕聲道:「你在這裡看著孩子,我去給他找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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