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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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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典這六年裡向南開疆數百里的軍功和幫助地方剿匪無數,卻始終沒有得到封賞。六年前他是校尉,六年後軍職比他低,軍功才能都遠不如他,只有出身高於他的舊日同僚都已經紛紛升遷,只有他依然還是校尉! 楚國……確實已經開始了對張典的招攬,而他,也無疑已經動心了! 我心思轉折,無數念頭閃過,最後終於定下心來,一咬牙道:「子籍,我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張典不明所以,道:「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應。」 我凝視著張典,一字一頓的說:「你要答應我,無論如何,你絕不會依附楚國背叛朝廷。」 張典日常舉止從容不迫,但這時候卻被我的一句話激得跳了起來,臉色鐵青的看著我,眼底晦暗一片,諸多難分難解的情緒在他眸裡糾結,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雲姑,你何出此言?」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澀澀一笑,輕聲道:「子籍,這些年來,我們是見面少,但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你若對什麼上了心,卻騙不了我!」 張典怔了許久,突然呵呵一笑,但那表情說不清是喜是怒,話裡卻有些惆悵:「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為什麼我們隔那麼遠,還可以相知,但你卻從不對我的心意有所回應?」 我六年來一直粉飾得毫無瑕疵的開朗明快,豁然出現了一個細小的裂縫。張典對我有意,我是明白的,但我從來不曾正視,只是今日,卻不能不明說:「子籍,這天下有種傻子,一生只能愛一個人,只有一次動情;我此生不幸也幸,卻是這樣的傻子。在你之前,我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人,因此而無法回應你。」 我對齊略的心動開始時,或許是緣於我渴望愛一個人的本能衝動,並沒有針對特定的某人;但到了後來,卻是那個人使得我再也無法再愛別人了。 張典嘴角扯動,笑容裡卻帶出一絲慘淡之色:「你縱無法回應我的心意,那麼婚姻呢?你難道就沒想過找一個人,伴你終老麼?」 我心頭大震,回避六年,我不敢探測他的心意,竟從沒想到,他在自知索愛無望時,求的不過是我倦極之時,能歸於他,一起終老! 眼裡一陣酸澀,淚水不自覺的模糊了我的雙眼,讓他的形象在我眼裡朦朧一片:「也不會有婚姻……子籍,我愛上了那個人,哪怕明知他絕非良配,難以相守,仍然執著於心,覺得僅是自己愛著他,就已此生無憾,再也容不下他人,也容不下自己為了尋求伴侶而懷著他嫁與他人。」 張典了然一笑,笑容裡有股寂廖的蒼涼:「我遇到你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是嗎?」 我點頭,不語。 齊略最初入我的眼,我只以為那僅是一粒種子;誰曾想那特定的環境卻是催生這粒種子的絕佳土壤,我愈是壓制,它卻愈快生長。竟已長成了參天大樹,枝葉蔭蔽,根莖深紮。我縱有妙手,難道還能將已經盤繞錯結的情根一條條的挖出來麼? 不論是高蔓,還是張典,都沒有什麼不好,只是我先入為主,心裡存了個齊略,就沒有辦法再接受他們。 沉靜許久,他突然長長的歎了口氣,輕聲說:「你要求的事,我答應你。」 我想不到他竟會在這種時候答應我的要求,舒了口氣,伸出手來:「我們擊掌立誓,絕不違今日之約,否則……否則教我身受百劫,死無……」 「住口!」張典的臉色劇變,厲叱一聲,將我的話打斷。 張典在我面前一向溫和守禮,從無失態,這卻是他頭一次對我如此疾顏厲色,出口斥責。我呆了一呆,張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不用拿自己來逼我,我答應你的事,絕不反悔。」 我雖知自己採用的辦法卑劣,但心中的猶疑不安,卻沒有辦法消除,只得硬逼。 張典臉上神色瞬息萬變,說不清是傷心還是悲涼,注視著我良久,突然轉過身去,推開窗戶屈膝一跪:「我張典對天起誓,絕不附楚背漢,若有違背,天誅地滅,死無葬身之所!」 我心一顫,喉頭酸澀,歎道:「子籍,楚國對朝廷,那是處於絕對的劣勢,即使楚王能應允你日後割據南州為王,也不值得你冒險背漢。因為無論楚國還是朝廷,改革的方向都是朝著消除封建,徹底推行郡縣制進行的,裂土為王不可能長久。」 我逼他不得反叛朝廷,另一方面何嘗不是了斷他博取王侯的冒險之心,也有維護之意。 張典沒有說話,我深深地俯身下去,拜了一拜,無聲告辭。出得室外,經過窗前,方聽到他一聲問:「雲姑,你心裡的那個人,可是天子?」 我悚然而驚,霍然回頭,對上他凝視我的雙眼,那想要辯解的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如我剛才說的那樣,我知道他,他也知道我!我與齊略當年畢竟不是無跡可尋,若是張典真的有將心放在我的身上,自然可以聯繫前後,推定結論。 靜寂中卻聽到外面一陣喧鬧,跟著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外面大叫:「雲撫使,你可在裡面?徐使君有四百里急令傳你,你速速出來!」 滇馬不快,四百里急令已經是日夜急趕的最快腳程了,卻不知剌吏府發生了什麼大事,徐恪竟用這種方式傳我回去。我吃了一驚,輕聲道:「子籍,我要走了。」 你——要記得你剛才的誓言! 這句話我沒說出來,只是凝視著他,深深的俯首,拜了下去! 子籍,你對我的情意,我不能回報,反而以此要脅,斷了你的高升之路,要你在倍受打擊的困境裡替我所愛的人戎守江山,我,對不起你! 我退出後院,問那一身風塵的傳令驛卒:「手令呢?」 驛卒將令筒遞過來,我打開一看,蓋著剌吏大印的手令上,簡簡單單的寫著一行字:「見令十日內趕赴曲靖,恪字。」 若是手令中有什麼事要我辦,事情反而簡單,這不說因由,只傳我往曲靖跟他會合,卻顯得事情複雜,不是一言能說清楚的。 我微一遲疑,那驛卒已經急聲催促:「雲撫使,我往驛站換馬時已經準備好了您的座騎,請您即刻起程吧。」 想必剛才驛卒在外面尋我的時候,白芍就已經聽清了原委,拿出我出門必帶的行囊,此時遞了上來。我一手接過,看到眾學生眼巴巴的看著我,心裡到底放心不下,吩咐道:「我走以後,你們以白芍為代理師長,聽其指令行事,不可違背,聽清了沒?」 眾學生聽到我不準備帶他們一起走,都十分失望,對我這命令多少有些抵觸,我懶得跟他們多說,上了馬對白芍說:「阿芍,你領著莫莫他們按我先前的計劃遊學,好好照顧他們。如果有人不服你的帶領,定要生事,隨你處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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