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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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笑一陣,張典一身整潔的走了出來,英姿勃發,于軍人的剽悍之外更有一種文雅之氣。他是一年更比一年穩重,氣度越見高華了。 他遙遙拱手,我也肅禮回拜,笑道:「子籍兄英姿勃發,芳華清遠,想是讀了什麼好書,經歷了什麼奇事,才能養成這一派氣度。」 張典一面揮開眾將士,將我迎進客堂,一面朗聲答話:「我這些年戎馬倥傯,戾氣不小,什麼芳華清遠那是想都別想,雲姑卻來取笑我。不過說到好書,年前我倒是得了套手抄的《蒼山集》全卷,其文醫藥巫蠱,農耕格物,民生氣候,算術教義等無所不包,無所不有,讀來十分有趣。」 《蒼山集》是我得了徐使君之助,彙集南州百工長者,儒生墨客七十人,歷時三年才整理出來的。裡面的文章由易而難,由淺到深,既適合學院教學,也適宜有志者自修。這是我做的系統性教材,本來是想付版發行的的,可惜太學的博士們說《蒼山集》是雜學,又涉及機要,連手抄卷都限制了流通。 「子籍兄,那《蒼山集》流傳在外的抄本都是被刪節了的,我這裡帶了被刪減的那部分過來。」 張典大喜,笑道:「果然如此?這可太好了!」 我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裡取出五本手抄書,張典接過來翻開看了兩頁,面色微變,歎道:「原本朝廷不允許《蒼山集》刊行,我還道太學院的老夫子們因為不忿南州近年造紙印刷術推行,文風大盛,不重視尋章摘句的經學,所以心懷妒忌。現在才知道它確實不能刊行……雲姑,這書是你編的?」 「我整理的,許多儒士墨生工匠商人藝伎一起出力。」我笑了笑,正色道:「子籍兄,這書的刪節部分我只抄了兩份,一份是去年赴長安給我三個侄兒加冠時抄給了家師,他不喜歡,我便托鐵三哥送給了嚴極大哥;一份在你這裡。現在朝廷和楚國的政治角力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動武是必然之勢,這節骨眼上,你可不能讓楚國得了這東西去。」 張典點頭道:「我知道這集子流傳的後果……你放心,就是我性命不在,也絕不能害了你。」 兩人聞聊一陣,話題自然轉到了與南疆大營對峙幾年的楚國。我這幾年涉入了政局,瞭解到楚國的制度,對它已經實施暢通的三省六部制和科舉選才制十分敬佩,言談自然便流露了出來。 張典聽在耳裡,突然問道:「你言下之意,是說楚國在行政架構上強過了朝廷?」 「楚國從三十年前的諸侯爭位之後,就開始改革圖變,現在摸對了路子,臻于完善。而天子雖然能吸取楚國的教訓直接走正確的變革之路,但時間上畢竟慢了幾步,加之朝廷的政局比楚國複雜,諸多掣肘,行事不可能讓楚國那樣爽利,落後些是理所當然。」 張典叩著椅子的扶手,一面點頭,一面笑問:「雲姑,你對楚國的制度這麼欣賞讚歎,是不是想到楚國境內去考察一番?」 我聞言一笑:「楚國的制度從字面上來看,那是十分完善了。但推行到地方,卻不知實況到底怎樣。我確實有些想帶著弟子去考察一番,不過那要等朝廷平了楚國以後再說。要不然,我去楚國可是半點安全保障都沒有。」 張典替我倒了杯茶,笑道:「雲姑如今在南州聲名遠播,就算去了楚國,他們也肯定敬禮有加,怎敢加害?只是千金之子,不立危牆之下,你現在還是不要去的好。」 我點頭,不去想還遠著的地方,問道:「牂柯是舊日夜郎國國都所在,也是繁華熱鬧之地,我初次來這裡,不知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張典聞言忍俊不禁:「我知你春季會來查察南軍醫衛所,這些好去處,我早替你打聽好了,吃過午飯就帶你出去。」 我大喜,笑道:「既然外面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我們還在府裡吃什麼飯?出去吃就好了。」 張典大笑起來:「午飯你還是得在我府裡吃,畢竟南軍裡中原籍的兄弟已經久不歸家了,難得有故友來訪,我若不留你在府裡吃頓飯,讓他們敘敘同鄉之誼,不免叫人說我小氣。」 說話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笑道:「子籍兄,說起來還有件事……」 我轉頭對跟在我身後的白芍點頭示意,張典這才注目看我身後的人,留心細看,有些驚訝的笑問:「這是阿芍哥兒?七年不見,可長成英挺俊俏的大丈夫了。」 白芍踏前一步,拱手道:「見過張校尉,去歲家兄雲萃生在蒙山行商時得校尉相助,才保得貨物不被雷雨淋濕,他十分感激。我隨姑姑東行前,他特意囑我前來向校尉道謝。」 張典擺手道:「不過舉手之勞,何必多禮。」 「子籍兄高義我感激得很。不過精精兒有志從商,需要培養他的公平理念,不能讓他以後養成只取不予的惡習,所以他的謝禮你一定要收下。」 張典出手救助黃精,大半是看我的情面,我本應親自道謝,但為了少欠他的人情,我只能故意讓白芍出面答謝,將這份人情盡可能的轉到黃精和他身上去。 張典客套一番,見白芍執意,便將謝禮收下了。 三人再敘了陣話,便有僕役來報,請賓主用膳。 張典雖然設了府邸,但還是以軍法治家,飯菜跟軍中的習慣也差不了多少,都是大盆菜大盆肉,擺在大堂上由眾人自由取用。只有張典作為主人,喬圖作為陪客跟我和白芍一樣另外設了坐席,照禮制擺好案幾上座。 這別開生面的宴會卻不是遊樂宴,不拘先酒後飯的宴飲規則,加上眾人都是經歷過戰爭的老兵,深知體力保持的要訣,都是吃了飯以後再禮儀性的過來敬酒。我拿的是一杯只一口的小瓷杯,他們卻是拿大碗,量不對等,但我意思到了,他們也不會計較。一輪正式的獻酢過後,眾人隨意自取其便,討論著牂柯的風土人情,異事異物。 我知道這群常年從軍的將士其實不擅與女性相處,能針對我的興趣發起討論已經是他們向我示好的極限,當下儘量淡化自身的性別,含笑聽他們講話,偶爾發言詢問。眾人興致勃勃,一時場面熱鬧無比,殘席被僕人收拾了下去,換上了清茶和豆干等點心。 原夜郎國偏安一隅,不知天地之大,但其境內的鬼怪神話卻多,我聽得入神,吃了幾塊豆干,覺得口渴,便摸著茶杯喝茶。 那茶一入口,我頓覺有異,抬頭見眾人正聽故事聽得眉飛色舞,便將那茶含在口中,暗裡抽了手絹,側側掩袖,將茶吐在手絹上,懷進袖中。 第五十五章 異況 我這番動作連白芍都沒注意到,不意旁邊的張典卻察覺有異,移席過來,悄聲問道:「怎麼了?」 我不好怎麼說,支吾道:「剛才吃到一粒沙子。」 張典半信半疑的看了我一眼,突然拿起我剛放下茶杯,竟毫不避忌的喝了一口,我吃驚的道:「不能吞,茶裡有巴豆汁。」 張典面色一沉,眼裡怒火騰騰,啪的一聲將茶杯放下,起身便走。我知他定是去找在我茶裡放巴豆汁的人,趕緊離席追過去,低聲叫道:「子籍兄,這可能是誤會,你就是要查也放到日後去,別現在掃了兄弟們的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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