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七一


  果然,阿昌才一下樓,外面便傳來一陣污言穢語,倚樓一看,卻是阿昌的兒子領著一群部落裡的青壯正在破口大駡,存心攪散聯會。

  譚吉臉色鐵青,一聲呼嘯,樓下兩名虎賁衛立即持刀沖了出去,揮刀就砍。因他們退出聯寨的消息未定,兩虎賁衛都是反轉刀背來用,並沒下殺手。

  我點頭贊道:「這樣很好。」

  話猶未落,突見阿昌的兒子跳出下面的戰圈,反手從腰後抽出幾柄短投矛,望准了樓上的我甩了過來。我左側的荊佩輕哼一聲,順手從旁邊操起一隻青銅食鼎,舉重若輕,往那矛來處一套,鐺鐺幾聲,幾柄短矛都被食鼎撈了進去。

  譚吉略帶驚詫的望了荊佩一眼,怒斥一聲,一躍下樓,身在半空已經撥出了環首刀,厲喝一聲:「小子!你敢暗算首領!」

  那壯漢也一身勇力,見他躍下,夷然不懼,舉矛擋格。譚吉當頭一刀,將他手中的兩支短矛斬斷。刀勢一盡,轉而橫劈,頓時將那壯漢的頭顱斬了下來。他染了一身血,更形兇悍,見阿昌想逃,一步竄上前去,揮刀就砍。

  我不再外看,轉身坐回原位,荊佩將那盛著短矛的食鼎往我身前重重一放,似笑非笑的環視了眾長老一眼,雖不說話,但她這一手露出來,其中的威脅意味不言自明。

  聯寨眾長老從沒見過虎賁衛的兇狠,也想不到他們心中的大部落首領阿昌在譚吉眼裡,會說都不說一聲就殺了,心中震駭異常。再看荊佩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一個女孩子,竟舉鼎收矛,輕如舞蹈,一時俱沉默無言。

  譚吉一身是血的回來,告知阿昌和他所附的叛逆都已被誅殺,問我後繼事宜。我想了想道:「阿昌部既然沒有長老和繼任者,那就將它拆散了分到各部落去吧!」

  此時的各小部落村寨雖然攻伐不大,但大部落卻時常四處挑戰,給本部落搶奪田地、奴隸、牲口。阿昌的部落強盛,在座就有不少小部落曾受他搶掠。此時聽到要將阿昌部拆散分給各部,好幾個長老便面露喜色,只是又有疑慮。

  「譚令長,阿昌部傳言強盛,你可能攻下?」

  譚吉嘿的一笑,朗聲道:「若全是由我本部衛士攻打部寨,有兩百人就足夠了;如果由我領聯寨青壯攻寨,五百人就夠了。」

  我看了眾長老一眼,沉吟片刻,問道:「我準備以譚令長為將,徵集各部落村寨兩千能戰之士前去攻打阿昌部。事成以後,其部內子女、財帛、奴隸、牲口都按各部落在征討時出力的程度分配,各位長老意下如何?」

  這一步如果踏出去了,易門聯寨便徹底完成了從民間自救組織向政治利益聯盟的轉換,從此以後,巫教和王庭想再插手進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阿昌部是易門最富裕的部落,平常又驕橫,此時一眾部落長老聽到可以按照出力的大小分配他部內的財產子女,都不禁色變。反對者當然有,但還處於弱肉強食狀態下自然分化成的各部落,其道德觀還沒有達到公正的高度,大多數人更願意得到利益。

  於是各部落村寨的長老,少的出五六人,多的出二三百人,都是各部落能戰的精壯之士,隨著譚吉前去攻寨,只用了一天時間,還沒有組成有效抵抗的阿昌部便煙消雲散。幾名文吏統算了一下戰後所得人口財帛,當天晚上就按出力的比例分割了下去。

  經此一事,我再提及成立治疫隊,從各部落調集人手藥材,分成十二隊派往疫區,竟沒有誰出言反對,比往日商議事務的進程不知快了多少倍,一時片刻就已經分派停當。

  民主?恩義?在這種時候,似乎都遠不如獨裁和利益行之有效,能最大程度的做出機動調度。

  第四十三章 戰事

  「雲郎中,去疫區安撫黎民,是件很危險的事,你如今是聯寨首領,身份不比尋常,不要親自去比較好。」

  幾名文吏的話讓我噗哧笑出聲來,問道:「我這聯寨首領在政事起過什麼實際作用沒有?」

  「你能凝聚人心,這作用就足夠了。」

  「在以恩義為名的時候,我這『神醫』的確能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但現在聯寨已經轉成了利益共享的政治聯盟,能凝聚人心的不是我,而是你們引領的行政系統。」

  至於我麼,還是擅長什麼就做什麼,沒有必要為了名位去露拙藏善。

  我將原來他們交到我手裡的一應文書檔案,統統分類派給他們,準備停當,引隊北上防治瘟疫。

  此時聯寨以外西到雲龍,東至呈貢,南到峨山方圓近千里都已經成為了疫區。照理論來說東面的瘟疫應該更嚴重,更需要我親自坐鎮。但我依然選擇了北面,不是哪裡的人命貴賤,而是因為北面最接近漢境,當我個人的力量不足的時候,便選擇自己最想守護的方向。

  北面秦藏黑井產鹽,是滇國重要的財賦之地,巫教和王庭都著緊得很,雖然他們此時爭鬥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生死相拼的地步,但卻誰也沒想放棄這裡。在上面沒有派人來治理瘟疫,卻下令要保住秦藏的時候,當地的督司和巫教分壇,不約而同的採取了相同的手段——他們治不了瘟疫,就將患者統統趕出關口之外,不許他們進入縣鎮。

  一時之間,縣鎮之外缺食少藥的病患四五千人,我領著的醫療隊所帶物資分配下來,竟連兩天都支撐不到。

  藥物不足,我一面組織人手就地採取新藥,一面寫信催請越嶲郡和使領館救濟。然而使領館位在王城,夾在王庭和巫教兩方爭鬥中間,中間又隔著幾大被戒嚴的重鎮,想支援我除非插翅飛來;越嶲那邊徐恪只派當地商人搭送了些藥物過來,還有一封信,裡面乾巴巴的兩個字:「等著」。

  我接到這麼封信,氣得七竅生煙——我能等,這瘟疫還能等人不成?

  徐恪一向主張對南滇恩威並重,撫征相並,如今滇國兩大主政都棄民不顧,正是收攏人心的大好時機,為何他卻不予支持?

  外少援助,內缺糧草,我還是生平首次經歷這等捉襟見肘的局面,急起來恨不得眉毛鬍子一把抓。

  求助無門,便只得組織人手狩獵、打漁、採取野菜野果,感覺上自己一下子便回到了洪荒年代。所幸南滇物種豐富,又是五月夏季,將這些人組織起來進行狩獵,也能維持一段時間。

  捉襟見肘的苦撐十幾天,混亂才開始理清,除了每日上報死亡數的噩耗以外,也能聽到每日有幾個人病癒的好消息。雖然亡者的數目之眾,遠非治癒者可敵,但這好消息也能起到激勵人心的作用。

  可如果沒有官方的支持,僅是告野菜和漁獵來維持幾千人的飲食,防治瘟疫,那實在不異於癡人說夢。一時有成效,不代表就有前途。

  「荊佩,我們再試一次進秦藏關,去找王庭和巫教救人。」

  我站在高坡上,看著因為供應幾千人的藥食而被過分採伐,後繼無力的坡地,心裡黯然。漁獵所獲本就有限,如果再得不到支援,我們這群人是真的沒有活路了。

  使領館那邊阻礙重重,送不了救濟物資;越嶲那邊本來還時不時過來的漢商,這幾天也絕蹤了;當此時機,我們只有向王庭和巫教求救。

  但秦藏外的諸部落村寨都已經奉令結寨不出,我們屢次請求當地督司和祭壇祭司傳令開寨救濟我們一些糧草藥材,但都被拒絕了。

  荊佩聽到我再次提出求見祭司和督司,面色一寒,出言道:「與其求助他們,不如傳令回易門聯寨,將譚吉調來,將這些寨子踏平了!」

  她這個的性格卻也奇怪,說起這殺人奪寨來,毫無愧疚之意,仿佛天經地義。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