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六九


  她大約是急糊塗了,竟連這樣的昏話也說出來了,我忍俊不禁,反問:「我是獸醫嗎?」

  「你雖然不是獸醫,可上次那頭大象你都治了!」

  她不提時生家的大象還好,一提我便怒氣上湧,冷笑:「阿弟是頭有情有義的象,可不是吞食人家的嬰兒,絞殺人家的妻子的惡蟒能比的,你少它來噁心我!」

  羌良人神色微黯:「只要你幫我治好它,我一定設法讓它改掉惡習。」

  「等你掌握了能夠支配它的權力時,只怕你不止不會讓它改掉惡習,還會想它替你多吞幾個跟你作對的人!」

  羌良人臉色大變,怒道:「雲遲,你是什麼意思?」

  「我說你到現在還想為了巫教的聲威而維護那條毒蟒,是缺少了為人的良心!」

  羌良人臉上羞愧之色一閃而過,我緩了口氣,問道:「你還記得你當初憐憫那中了神蛇咒的時生,讓我救他們時的心情嗎?還記得你為他們流淚的傷感嗎?與巫教的威嚴相比,教民的性命、你的良心難道都不值一提嗎?」

  「我可以讓它改變,我也會設法讓教規改變!」

  「你的老師,巫教的第二祭司彝彝應該也是教內的革新派吧?可她前段時間在我們已經將阿曼和阿詩瑪兩大阻礙都扣著的情況下,依然沒有辦法掌握教內的實權,進行變革,你難道還能強過她?」

  羌良人不說話了,我舒了口氣,心情稍微愉快了些:「阿依瓦,我要告訴你一件喜事,時生中的神蛇咒,我已經完全解開了。」

  羌良人這才真的大吃一驚,駭問:「你真的解開神蛇咒了?時生現在在哪裡?」

  「他已經走了,至於他現在在哪裡,我不能告訴你。」

  羌良人急道:「當初救時生,我也出了力,他要走,他在哪裡,你應該告訴我!」

  「然後讓你派人追殺?」凝視著她,淡道:「阿依瓦,我知道你為了巫教的利益能做到哪一步,所以我不相信你的良心。」

  她大怒:「你口口聲聲說什麼良心,我沒良心,你來南滇難道還是懷著良心來的嗎?」

  她的話正中我內心難堪之處,讓我氣息一窒:「我就算沒良心,但還輪不到你來指責!至少我在做醫生這一職責上,盡了最大的努力,完全無愧自己的良心!可你呢?你身為受教民供奉敬仰的大巫女,你盡了愛護教民的責任沒有?」

  「我盡了!」

  「你沒有!因為在你心裡,教派重于教民,為了維護教派的地位,犧牲一兩個,一兩百個,一兩千個人算什麼?所以你明知活祭和那條毒蟒的存在除了造成無辜枉死,以恐怖威壓教眾以外,根本沒有合理性,你也要維護!你盡力愛護的是教派的權威,而不是教內的子民。」

  羌良人臉色灰敗,瘦削的臉上青筋跳動,轉身就走。走了兩步,突然停步問道:「雲遲,我教神蛇的病,是不是你害的?」

  我哈哈大笑:「阿依瓦,那東西被害,你首先要找的應是跟它有仇的,然後再找跟它有利害關係的。問我,你不覺得問得太遠了嗎?」

  漢曆正月,巫教那被譽為「天神所賜,其遊經之地,皆為天神福地」的神蛇死去,巫教想隱瞞這個消息,王庭卻極力宣傳。巫教隱瞞不得,便傳言神蛇乃是「受天神所召」;王庭卻立即派人頌唱,說毒蟒是禍害百姓,威逼王庭惡貫滿盈。

  這互別矛頭的兩種做法一出,雙方先前還遮遮掩掩的矛盾,便開始明面化了。

  巫教的教民最初還擔心神蛇的死亡會給子民帶來災難,不料天沒崩,地沒裂,洪水沒漲,火災也沒發生——除去猛大出現了一群以中了神蛇咒而沒死的時生為首的叛教分子,以及巫教的威信大跌兩事外,什麼事都沒有,一切都很平靜。

  巫教不敢解剖神蛇的屍體查看致死的原因,但卻查到了給神蛇餵食的人有問題,極可能是白象王后派的,怒極問罪。白象王后此時已經能夠駐杖而行,正在跟巫教在王庭的代理人滇王后角鬥爭權,哪肯客氣?

  王庭和巫教,其各自的內部,都因毒蟒的死亡而開始了大規模的勢力洗牌,民間也起義不斷。至此,南滇本來就因為承擔著大量戰爭賠款而艱難的政局,越發糜爛不堪。

  周平長袖善舞,在其中借力打力,縱橫捭闔,興風作浪,更使得滇國上下一團糟亂,許多部落在巫教和王庭的威嚴受損,而負擔過重的情況下紛紛舉旗造反。

  第四十三章 瘟疫

  二月末,朝廷傳來消息:去年八月,匈奴和鮮卑南下,北疆大將軍宋甯破敵於赤城、山陰,斬首十一萬。南匈奴王日暉死,鮮卑回縮五百餘裡。正月,天子為犒慰北軍,起駕巡邊,親往嘉獎,原東朝庶政,暫轉回長樂宮西朝由太后領尚書台代理。

  我聽到這個消息,大吃一驚:「哪裡有天子巡邊的道理?」

  「天子巡邊,戎守江山是我朝慣例。太后娘娘監國,放陛下巡邊,熟悉邊疆將領,這是準備將軍政也交給陛下主理了。」周平說著,臉上浮出十分喜悅的笑容,歎道:「太后與天子能母子同心,並無爭權之事,政出一統,真乃我朝臣民之福,天下之幸。」

  我想起南滇小國這裡夫妻、母子、父子鬥得難解難分的亂局,不禁點頭。

  南疆春早,三月就已經有了炎熱之氣,一場瘟疫從易門、玉溪漫延。南滇是潮熱之地,幾乎每年都有瘟疫,所以當地滇民索性以季節來給瘟疫命名。但這場春瘟,勢頭比往前要急,迅猛無比,竟在十天之內奪了近百人的性命,五名在那一帶經營的漢商也染上了瘟病,急派奴僕來使領館求救。

  我在給本館做足了防疫措施以後,立即和荊佩等人攜藥東去,幸虧時生逃離王城時留給我做報酬的大象阿弟十分熟悉東去的路程,在我的催促下竟用六天功夫就趕到了易門。幾名漢商都是在外行商的積年老手,頗解疫病防治之道,在發現病勢後採取了正確的措施,雖然病重,但還沒有死人。

  我先給幾位漢商診脈確定病情用藥以後,立即外出查究當地瘟疫的實況。但這是巫教盛行的地方,大多數村寨都只信任教壇分壇的巫醫和祭司,並不歡迎我進村寨治病,直到幾名漢商病好,當地有跟他們做過買賣的山民才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抬著病人來找我救急。

  我為了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易門治病,帶的藥都是這半年裡在南滇研製出來的新藥,藥效要比煎煮的湯藥強快,很快就樹立了良好的口碑。對這些病人我不要求診金,卻要求他們每人病癒後,都要對二十個親友宣講我說的治疫基本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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