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三〇


  黃精說得眉飛色舞,白芍卻在一旁哧笑:「養那東西除了弄得滿院子又臭又吵又髒抵什麼用。照我說,姑姑,咱家最要緊的是買兩條狗養著護院;買頭驢子,以後姑姑要去醫署輪值和外出行醫……」

  赤術大約是見黃精他們爭得熱鬧,也忍不住湊一嘴:「姑姑,咱家後院那塊荒地可以開幾個池塘,從河裡引水養魚……」

  「先買雞鴨鵝,可以生財!」

  「先買驢子和狗,可以持家!」

  「挖塘做魚池,省得那麼塊地占著賦稅又不生息!」

  三童各抒已見,爭持不下,頓時吵作一團。

  家裡雖然還沒有養雞養狗,但看到他們吵架時那挽袖捋肘的樣子,我已經能夠預見未來那雞犬不寧的生活場景了。

  可平常人的生活,不正是由這些柴米油鹽醬醋之類的雞毛小事累成的嗎?

  有他們這樣賭氣爭鬥,家裡的氣氛才算是真正的活躍。

  我咬著蔥餅,喝著米粥,將三童的爭執當成加味的醬料,聽得是津津有味——其實三童未必真的一定要買他們提出來的東西,而是他們初出宮來,一方面為自己重獲自由興奮,另一方面則急於經營一個自己理想中的家園,所以才會如此忘乎所以的吵成一氣。

  「行了!都別吵了!」

  老師終於吃完了早餐,一聲大喝,將眼睛睜得鬥雞似的三童鎮住:「吃飯的時候也吵,不成體統!今天什麼都不許買,先祭神靈安居。阿遲,老師想將歷年行醫的心得都錄寫出來,編一部醫經,以後都不想管這些俗務,你要多費心管教這三個小的,免得他們惹出什麼禍來。」

  老師有將治過的典型醫例記下來的習慣,我早料他那是在為編纂醫經做準備,聽到他這決定,也不覺得奇怪,只是問他:「老師,編纂醫經是件大事,需不需要我替您找幾個助手?」

  「過幾天太醫署的幾位老兄弟都會請辭,和我一起編纂醫經,他們門下弟子眾多,一起編纂醫經也不用外面請人。不過你說的那紙坊得儘早替我造起來才好,免得紙不夠用。」

  老師說著,想了想問道:「最近辦的事多,家裡是不是錢不夠用?」

  一提到錢,連一旁猶自以目廝殺的三童也頓時焉了下來,不再爭了。

  我知道老師是個沒多少經濟觀念的人,能問到這一句已經十分不容易,不禁一笑:「老師放心,咱家雖說不算富裕,但日常支度用的錢還是足夠的。」

  跟老師說是一回事,不過早膳後我仔細一算現在大家都已經想要用的各項開支,頓生志短之歎。

  鐵三郎見我面有愁容,趕緊安慰:「雲姑姑,你要是沒錢,我可以替你借貸,不用擔心。」

  「行了,你們那一群多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真有錢也不會大把年紀還說不成親了。別說我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就是到了,也不能讓你們去替我借貸。」

  我再仔細查點了一下從宮裡帶出來的物件,終於還是挖出幾件能賣好價的東西來,卻是去年秋天我用冷萃法提出來的幾瓶桂花香精和薄荷油。

  長安城是當世大城,各種名貴的香料都有,但用冷萃法提出來的香精,卻只我一個人有。且由於這些東西都是我實驗得出的,暫時無法量產,稱得上一時之稀。如果將它們托到胡商手裡,請他們往王侯公卿家販售,必能得到高價。

  我算計停當,把香精托給張典和鐵三郎,讓他們替我找人變賣,便安下心來。遵從老師的意率三童拜祭水神和火神,在神位前張上香火,算是正式安居。

  這個時代還是一日兩頓飯,我在宮裡十分不習慣,如今有了自己能做主的地方,自然立即實行三餐制,過上了中午也吃飯的「奢侈」生活。

  過了兩天,賣香精的錢到手了。我手頭寬裕,一面依老師的要求請鐵三郎他們在荒地上起作坊造水車,開造紙坊;一面在橫門外租房開了間平康醫館,前堂門診,後院列為住院部。

  這年頭有住院意識的人極少,住院部閒置的房子多,就成了老師和他那些老朋友編纂醫經的議事之所。

  有這群昔日赫赫有名的老太醫們坐鎮,雖然他們並不給人看病,但這醫館的名聲還是傳揚了開去。一開始是長安城各醫館的醫生聽說原為太醫署供奉的老先生們編纂醫經,本著交流學習的心態常帶著弟子學徒前來請益,後來病人們聽說這裡名醫彙集,對醫館的信任度大為提升,就經常跑來看病。

  我搭了這些老大夫的順風車,聘了四名有真材實學,又想跟編纂醫經的老先生學習醫技的遊醫坐堂,落在自己身上的擔子便輕了許多。

  這醫館外有期門軍衛士常來打雜幫忙,無賴流氓不敢招惹;內有名醫如雲往來,問脈斷案少有失手,我又有專治疑難雜症的薄名,在長安城裡口碑甚佳。半年下來,竟辦得像模像樣,除去規模太小以外,跟後世的醫科大學附屬醫院也差不多。

  第二十一章 議親

  六月,朝廷下了道震驚天下的詔令:先帝期曾經選侍過的內命婦,位在三夫人之下、年未滿四十、沒有生育、有娘家可依者、無家依而願意出宮者,都放出宮來,聽其嫁娶。

  先帝廟號一個「平」字,史官載其言其行皆平,無過無功。但實際上民間對這位承平帝卻多有怨言。承漢朝自開國以來,後宮嬪妃的數目一般都在五百以下,只有這位喜好遊樂的平帝大肆充實後宮,宮人總數計五萬,嬪禦二千有餘,宮中奢糜之風大盛。

  六年前,齊略初登帝位,就有裁撤平帝后宮的風聲傳出,當時以宰相唐源為首的一批舊臣,為與太后和少帝爭執政之權,硬將此事壓了下來。

  齊略加冠後逐步收回權柄,在準備一展身手的時候,又遇上了太后病發,許多事情都沒辦好。直到現在他才借著越姬產子,大皇子齊沋滿月的喜訊,以代替赦詔的形式頒發恩旨,裁撤先帝后宮。

  整頓後宮,裁撤宮人在歷朝歷代不算稀奇,稀奇的是這道恩旨,連先帝曾經禦幸、又有份位的嬪妃都算在了裡面。

  我在民間的時間一久,知道這年代本來就男女失衡,加上皇宮王室公卿貴族富豪都有廣蓄姬妾之風,可稱內多怨婦,外多曠夫。齊略此舉一下就放出了一萬六千餘名適婚女子,實在是利國利民的善舉。

  我初聽這道恩旨,暗暗佩服齊略的胸襟的同時,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羌良人位在三夫人之下,沒有子嗣,年紀尚輕,又是滇國送進來的人,正符合外放的條件。難道他竟真的捨得將自己的意中人也送出宮來,再不相見?又或者,他會將羌良人送出來,又換過另外一個身份送回去?

  齊略與羌良人的事,本是我絕不該想的,可不知為什麼,思緒飄散開來,卻似著了魔一般,竟讓我沒辦法移開心思。

  我正胡思亂想,醫館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喧嚷,鐵三郎和張典領頭,帶著一群時常幫我打雜期門衛跑了進來,一面跑還一面嚷:「雲姑,這次如果你不幫手,可要死人了!」

  他說得危急,把我嚇了一跳,問道:「你們難道又跟羽林郎鬥氣打架,鬧出什麼事來了?」

  宮掖期門軍多是招自京畿附近的庶族弟子,與基本上全是士族豪強出身的羽林軍素來不和。從嚴極以武藝技壓宮禁七軍後,羽林軍已經連續八年沒能在天子秋獵的演武大會上奪得名次,雙方的嫌隙愈來愈大。近年來已經不止私下經常爭鬥,就是在御前也前有衝突。嚴極的斷腿和張典上次的重傷,都是由此而來。

  所以我一聽到鐵三郎說到要死人,立即以為是期門軍和羽林軍又發生衝突,有人受了重傷。

  「沒有沒有!自從嚴大哥的傷好以後,我們都沒有再找羽林軍的麻煩了。」鐵三郎連忙擺手,沖我道:「我是替期門衛裡的幾個好兄弟來求你借錢應急的!」

  我十分好奇:「你說得這麼急,借錢是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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