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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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遲一身技藝都出於老師教導,怎當得起遠勝二字,不過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老師與雲遲的醫技側重各不相同而已。」 我恭恭敬敬的回答完畢,忍不住眼珠轉動,從眼角處向眾太醫望去,希望從他們的神色裡看出什麼端倪來。 可目光一轉,我突然發現老師範回春竟然不在!我微微一怔,調轉頭來再仔細一看,老師果然不在! 一干給太后治病的太醫都在這裡,老師為什麼不在?我只覺得頸後的寒毛都乍了一下,脫口問道:「敝師現在何處?」 「此賊妖言謗君,已經被下在了詔獄!雲遲,朕希望你莫步了他的後塵。」 被下在了詔獄?妖言謗君?即使老師誤診了,那也不至於被下到詔獄裡去吧?老師可是年已七旬,白髮蒼蒼的老人了!這麼個大冷天的把他下到詔獄裡,豈不是要他的命? 我心中一急,竟被齊略這句充滿威脅感與殺氣的話壓得一股怒氣陡起,雙腿在我沒意識到之前已經自動的站了起來,衝口問道:「陛下,您懂醫?」 室內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顯然眾人都沒料到我竟在這種情況下如此質疑天子的威嚴,吃驚不小。 站起來的瞬間,我一眼看過去,也看到了一雙遍佈血絲,充滿殺氣的眼睛! 那猶如實質,利似鋒刃的眼神刺過來,讓我全身猛的一僵,心跳都似乎瞬間停頓了一下。 有這一記淩厲的眼神,已經足以使我清醒的意識到,在我面前的這個人,不是我以前所見過的那些擔心親友傷病的病患家屬,而是一個執掌綱乾,可以口斷生死的天子。這九重天子的威嚴,卻是我這前生生在平等社會,今世又得老師寵愛縱容,癡心醫藥的人能想像的。 一驚之後,我趕緊亡羊補牢,繼道:「陛下,如果您精通醫術,能夠確實敝師誤診,因為將敝師下獄,雲遲俯首認罪,自認該死;但若您不精醫道,敝師是否妖言謗君,應該由這些同樣給太后診過病的太醫們來判斷,而不是由您禦口定論。」 我這話實在轉得生硬,何止不委婉,簡直是直斥其非。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這樣的話已經是我能夠說出的最大程度的服軟的語調。 出乎我的意料,這番我本以為定會觸怒君王的話,竟沒有引來天子之怒,反而能聽出他的聲音比他最初開口的時候冷靜。 這人竟是愈受激愈能忍的性格,他居然能用帶出一絲賞識意味的語調,在我對他無禮的時候說:「很好,聽你的話,你像個有點用的!太后的病就由你來看,希望你莫教朕失望了!」 一句話說完,我眼光裡見著的那半截滾邊明光錦深衣便踏出了房門,身後的陳全在催我:「雲娘子,你還不去給太后請脈?」 「請阿監稍候,雲遲此時心慌意亂,需冷靜一下便來。」 我敷衍了陳全,深吸口氣,鎮定了一下,才低聲問猶自面西而跪的醫效向休:「向先生,家師診出了什麼病,居然被下了獄?」 向休偷偷看了陳全一眼,臉色灰敗,眼神裡滿是絕望之意,低聲道:「是喜脈!」 喜脈?! 寡居五年的太后,竟被老師診出了喜脈! 我腳下一個跙趔,仿似天邊一個炸雷正轟在我頭頂,幾乎生生把我炸成了焦炭! 這個時代雖然不似理學被歪曲以後的時代,但寡居的太后懷孕,那也是足以牽連一大批人掉腦袋的大事!難怪天子竟會傳詔將老師和誤診的太醫都打入詔獄。 老師,我真希望這是您的誤診!只有您是誤診喜脈,您才能活,我也能活;如果是確診,那麼您死定了,我和太醫署的這些先生們也都死定了! 第二章 斷脈 雖然心緒雜亂,但進了太后寢宮,看到了太后那枯黃灰敗的臉色,我還是鎮定了下來:「屋裡除了侍病的醫婆以外的人,最好都出去,人多氣濁,對病人有大害。」 坐在太后榻側的齊略掃了我一眼,吩咐:「梓童,你請太妃和王美人她們都下去休息吧,彭歧和壽延留下。」 皇后宋氏應了,屋裡擠滿著的各路妃嬪聞言都各自起身,無聲有序的退出了太后寢宮,室內頓時空了一大片,將那股令人心氣浮躁的熱氣帶走大半。 我將醫藥箱放下,提醒齊略:「陛下,您坐的位置,正是請脈查病的佳位。」 齊略不聲不響的側移幾步,在剛才皇后坐的九重席上重新坐下,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準備看著我怎麼施救。 莫非他準備在我一說出太后的確是喜脈後,立即將我格殺當場? 我在太后身邊坐了下來,探了她的體溫,數了心跳,看過舌苔,然後再扣住她的腕脈——初來這時空的時候,我這西醫出身的人本不會斷脈,好在有個極好的學習環境,老師又悉心的教導,經過十年磨練,我自認斷脈水平絕不會低於太醫署的任何一位太醫。 太后的脈象很虛弱,很像喜脈,但綜合她的氣色、體溫、心跳、舌苔等表相來看,應該不是喜脈。可如果不是喜脈,那能讓老師判錯,又能誤導我的卻是什麼病? 我放下太后的腕脈,想將她身上蓋著的錦被掀開,不料我才伸出手,便有一隻手按住了錦被的邊沿,齊略冷冷地看著我:「你想幹什麼?」 他在緊張?我心頭一跳:「陛下,太后娘娘的病有些詭異,雲遲想觸診,以便確定病情。」 「天冷,掀了被子會凍著太后。」 他的話讓我在心裡啞然失笑——這永壽殿的地下,燒著四條火龍,熱氣熏上來,整個宮殿都溫暖如春,只是掀開被子觸診,怎麼可能凍著太后?這人在心虛,難道太后的肚子果然大著麼? 我目光一凝,注視著他,慢慢地說:「陛下,既然您讓我來替太后娘娘看病,您就應該信任我,讓我能夠採取所有必需的手段。」 齊略的眼裡有什麼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遲疑一下,還是放開了手。 我掀開太后身上蓋著的被子,只一眼,就看到了太后那鼓起的小腹,如果真是懷孕,那便是個四個月大的胎兒。可我摸過去,太后小腹鼓起的地方硬梆梆的,卻沒有孕婦的肚子那股生氣。 我打開醫藥箱,取出一枚銀針,問齊略:「陛下,雲遲要解了娘娘的衣裳下針,您不需回避一下麼?」 齊略坐側了身體,將目光轉到了一邊。 我在太后小腹的「沖門」穴上紮下銀針,慢慢的撚動。 良久,齊略隱有焦急疑慮的聲音詢問:「如何?」 「不是喜脈。」我收起銀針,如果是喜脈,剛才我下的針足以引起胎動。 身後是一聲長長的籲氣之聲,顯然天子的心情終於輕鬆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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