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鼓朝凰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白弈緊擁著這受傷的小鳥,不忍闔目,心中蕭瑟彌漲。

  對不起。阿鸞。對不起……

  他在心中默誦,再睜開眼,寒氣便順著眸光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傾瀉。

  這是他最後的底線。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父親終於得與母親合塚。

  墨鸞領著從鳳陽趕來的弟弟姬顯,跪在父母墳前,披麻戴孝,焚香叩拜。

  姬顯又長得高了,十一歲的孩子,個子躥得飛快,眉宇仍細秀,眸色已老成。他執意要回鳳陽,留在軍戎。

  「阿姊,你要嫁人了麼?」他拽著馬韁,在道旁綠柳下問墨鸞,仍是個孩子,已鞍馬嫺熟。

  墨鸞拉著弟弟的手,惆悵萬分。

  「他是阿姊心上那個人麼?」姬顯又問。

  「去罷。」墨鸞唯有歎息,「照顧好自己,阿姊會掛記你的。」

  姬顯抿唇,輕巧躍上馬背。「阿姊,」他引著馬兒徘徊,「我要做將軍,誰若是欺負了阿姊,我饒不了他!」

  「傻話。」墨鸞苦笑,「做將軍是為了保家衛國,誰叫你為了這個。」

  姬顯一雙眼明亮生輝,大聲道:「阿姊就是我的家呀!」他無比堅定地看著墨鸞,「阿姊,再等我兩年,我再也不會躲在一旁眼睜睜看你被人欺負!」

  墨鸞心頭一暖,望著弟弟策馬而去的身影,直眺到再也望不見了,禁不住,笑也潸然。

  此去遙遙,思乘九霄。

  天朝天承二年六月廿九,東宮冊封孺人滿月,正是大吉之日,萬象布新,由欽天監奏表,迎娶新婦的吉日便定在這一天。

  依著規矩,迎親前夜,新婦要在娘家守夜,不可見人,否則便是不吉。

  白弈站在苑角,遠遠看著母親與前來幫手的靜姝送墨鸞回屋,掩門一瞬,恍惚錯覺墨鸞回眸望他。那眼神中,有無限哀怨。

  心下一陣緊縮刺痛。他皺眉,扭頭便走,只待回了自己堂屋,自斟了杯茶,慢慢飲了,才靜下來。

  納妾之儀,比不得聘妻六禮,但畢竟是東宮擇女,加之太子仁柔風雅,也曾奠雁貽絲,他看著墨鸞用那東宮相貽的撚金絲線繡金縷鞋以作回贈,只覺針針都刺在心尖。

  他也曾給過她許諾,也曾信誓旦旦地說,不要她嫁李家郎。到如今,他卻要親手將她送去給李晗,還是作妾。

  原來,繞了這麼大一個彎,終是殊途同歸。當年他處心積慮將她拐來,不就是為了謀一份外戚之實麼。如此,可算他求仁得仁?呵呵。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疼?

  為何。只為他還有更高廣的所求,不能捨下。

  有緣無份,相逢不時。

  他摁著額角哂笑,緩緩從衣襟內取出一隻小香囊。那一年他生辰,婉儀贈他名駒,墨鸞繡了這香囊,金絲翠線的一雙鴛鴦,內裡結作的,是一個鸞字。他將那香囊貼唇親吻,蘭草淡香,便好似少女髮絲間靈動的清甜,卻偏偏夾雜薄荷冰涼,時時的刺醒他:那些憧憬美好的幻夢,已被他親手敲得粉碎。

  忽然,一雙微涼的手由身後環上,覆住了他的眼。

  那熟悉的淡雅清香。

  阿鸞?

  他張口欲呼,唇齒間卻陡然香軟。檀口盈盈,甜蜜瞬間潮漫。

  阿鸞……!

  心池瀾起,他忙想抓下那雙覆眼的素手,竟已露了慌亂。

  但他卻聽見她低柔的哀求:「別睜眼。便只當是夢罷。」少女生澀稚嫩的親吻便好似小貓舔吮,淺淺落在鼻樑、頰側,拘緊,卻很虔誠。那柔軟的身子便偎在身旁,只須收臂便是溫香滿懷……

  不可抗拒。

  頭腦瞬間空白,他從喉嚨裡發出落敗的歎息,狠狠將她揉入懷中,猛翻身壓下。唇舌糾纏,壓抑許久的渴望令他迷亂。她如幽蘭般甘美誘人,肌膚滑膩,腰肢嬌柔,細微的顫抖將處子的羞澀與不安暴露無遺。他竟像個初閱情事的少年般情難自持,手忙腳亂地拉扯阻隔彼此的衣物,毫無章法的吻她,每一寸肌膚。

  一片混亂,沒有天下權爭,沒有你殺我閥,沒有責任,沒有義務,只有此時、此刻、此地,彼此的喘息,在灼熱的欲望中沉浮。

  熱汗和著香津,衣衫半褪,青絲錯纏,香豔旖旎嫋繞。

  滾燙的唇貼著少女豐盈軟玉游走。

  少女敏感的微吟出聲來,好似幼貓嬌音。

  那聲音激得他一哆嗦。

  身子火熱,心裡卻似冰裂,點點寒意侵滲。他睜眼定定地看著身下衣衫淩亂雲鬢亂斜的女子。柔弱無骨,香玉橫陳,紅潤由她的面頰散開去,肌膚染作退紅酥,便好似剔透粉晶。熱汗滾落,他不敢再看,別過臉去,不住地喘息,氣卻呼不進肺裡,溺水一般。

  不能。

  不能再繼續下去。

  他努力撐起身,將她推開,牙關緊咬地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連一個夢也不肯給我……」她哀哀地落下淚來。

  「回去!你不該在這兒!」他啞著嗓子沖她吼,抄起散落在地的紗衣將她裹了,打橫上肩,抗回原處,狠狠關了門。

  他倚門跌坐在地,聽見她在屋內捶門大哭,心口如有刀戮,面上透出的,卻是一派斷腕淒絕。

  她做了件蠢事。

  醒來時,墨鸞這樣想。

  地面冷硬,寒氣透上來,刺得她心口隱痛。她勉力爬起,捱到梳洗床上坐下。輕梳散發。

  銅鏡微影,映出一雙紅腫的眼。她低頭,將臉埋入掌心,再不願抬起。

  直到房門輕響,她驚得猛抬起頭來,卻看見靜姝,領著一隊侍女,捧來鳳冠衣裙。

  是靜姝。不是他。他大概 早就走了罷。

  她頷首苦笑。

  靜姝托起墨鸞臉,將浸了井水的帕子輕敷在她眼瞼,而後轉身去掩門,卻頓在了門前。

  「將軍走避罷,新娘子要換衣梳妝!」靜姝把著門,嗓音涼涼的,沒半分好氣。

  門外那人不語,只默默任她「砰」得閉了門。

  墨鸞握著帕子,一時驚怔,心下五味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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