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鼓朝凰 | 上頁 下頁
一〇


  那是一種睥睨天地的高度。

  總有一日,他要站上去,俯瞰蒼生。

  白弈靜看著倚著山勢連綿的殿宇青琉,眸中光華明滅。

  「表哥。」

  他忽然聽見一聲喚,回神看見身旁的漢王李乾滿臉揶揄神色。

  「想什麼這樣入神?」李乾謔道,「莫不是在想我十二妹?」

  白弈微微一笑,沒作答。

  李乾卻道:「眼看就能見著啦。我賭不到半盞茶工夫,她准奔出來。」

  他話音未落,猛聽一個又甜又嫩的聲音遠遠傳來,「白郎!」

  轉瞬,那個紅衣小公主已奔至面前。

  「白郎!白郎!」她眼裡全是驚喜,嬌顏帶笑,一把抓住白弈,「還以為你臘月才能來呢!可想死我啦!」說著,她也不避諱,抱著白弈胳膊便鑽進他懷裡去,撒嬌地磨蹭著,「你也不多抽空來神都看我!今日你得陪我,哪兒也不許去!」

  一旁的漢王李乾嘶地拖長一聲,抽氣狀壞笑著跳去一旁,樂道:「我走了我走了,不杵在這兒燒招子。」

  「哼!九哥哥你就眼紅吧,你這是嫉妒!」婉儀從白弈懷裡探出頭來,沖李乾吐舌笑道,「回頭我就讓謝姨妃找個九嫂嫂回來,看你還怎麼酸人!」

  李乾嚇得忙擺手哀道:「好妹妹,你饒了我吧!阿哥錯了還不行嗎。」

  婉儀這才滿意地勾起唇角,眉眼間浸著得色,拉起白弈便要走。

  「貴主,」白弈道,「臣下尚未拜見皇后殿下與德妃主。」

  婉儀撅嘴嬌聲道:「不用去啦!母后和謝姨妃不會介意的。」她想了一瞬,忽然又挑眉對李乾笑道,「九哥哥,煩勞你同母后和謝姨妃說一聲吧,這樣我就不去謝姨妃面前攛掇你的親事了。否則——」

  「行了行了,我算怕了你了。」李乾頭疼得一手扶額,另一手輕推一把婉儀,「表哥,你救我一命,快帶這小菩薩走吧,千萬別讓她再跑回來。」

  見他兄妹倆嬉鬧,白弈不由得微笑。婉儀卻哼一聲,沖李乾扮個鬼臉,拽著白弈的胳膊,昂首挺胸地走了。

  白弈便任由她這麼拽著,跟著她走到汲芳齋前。

  這汲芳齋本是內廷一處花園,因為婉儀喜歡,聖上便令人蓋了齋閣,賜給她居住。

  白弈站住,「貴主,前面還是不去了吧。」

  婉儀回身問道:「為什麼?」

  白弈一笑,「貴主閨閣,臣下不便打擾。」

  婉儀盯著白弈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嘟起嘴來,「你幹嗎呀?什麼貴主臣下。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白弈故意不答理她,平靜地道:「內廷重地,外臣實在不好隨意走動。」

  他做出一副死板模樣,婉儀急了,拽住他胳膊便想拖他走。可她哪裡拖得動?莫說白弈是個練家子,便是普通男子,她一個小姑娘也是拖不動的。她又著急,惱了,一跺腳,負氣道:「我——婉儀公主,命令你——白弈,跟我過來!你要敢違抗旨意,我就——」

  她話未說完,白弈已笑起來,「好了好了,貴主快請息怒,臣從命了還不成麼?」

  婉儀見他乖乖聽話,才開心起來,嘴上卻仍硬道:「不成!我已經生氣了!」說著,她便抱臂擺出一副很生氣的模樣,眼角餘光卻偷偷要看白弈什麼反應。

  白弈早知這小公主只是存心想要他哄,當下柔聲笑道:「那我給貴主賠不是,憑貴主怎麼罰,我都認領。」

  婉儀的嘴角已忍不住揚起來,羞喜交織,忙清了清嗓子,「那……那你喊一聲我名字來聽,我就原諒你了。」她還從未聽白弈親口喊過她的名字,從相識至今,一載有餘,他總是公主貴主,生分得令她恨不能抓住他捶兩拳才解氣。什麼君臣禮法的,管那麼多呢!她負氣地在心中嘟囔著。他是她未來的夫君呀,怎麼能也同旁人一樣。她輕挑眉梢,抬眼看著眼前俊逸不凡的男人,只等他如何開口。

  她卻未料到,他微笑著,忽然,俯身靠近,湊近她的耳畔,「貴主的閨名,我怎麼好叫得?好卿卿,你可是要逼你的郎君犯此不敬之罪?」他如是輕笑。

  她怔住了。心,漏跳半拍,旋即又怦怦急跳起來。她怔得微微張嘴,卻沒出聲,臉刷地一下滾燙了。他喊她「卿卿」,這般溫柔密語。她眼波一轉,卻看見那雙墨黑眼眸裡濃濃的笑意,脈脈溫情。她羞得跳起來,轉身逃去。

  眼看著方才還恃寵而驕的小公主忽然狼狽而逃,白弈不禁暗笑,心底隱隱有一抹冷意浮現。葉先生占卜一卦,說婉儀公主是他命中的一顆吉星,所以他才費盡心機謀了這一門皇親。他自信這個小公主脫不出他的掌控,三年之後,她便是他問鼎向上的基石。

  他溫柔地笑著,伸手將婉儀拉住,眼底深處卻有一抹冷意。

  婉儀幾乎不敢回頭,扭捏著,輕聲道:「你不來就算啦。我有東西給你看,等我抱來。」

  白弈又逗了她幾句,直羞得她粉頰都快滴出血來,眼看又要惱了,才放她走。他只等著看這小公主能抱出什麼新奇玩意兒來。

  然而,當他看見婉儀抱著一隻肥嘟嘟肉乎乎的白兔舉到他面前時,禁不住眉心一跳,險些笑出聲來。

  他這才想起,當年初見她時,他抓了只小兔送她。莫非這便是她一年多來的成果麼,竟把一隻精瘦纖柔的小白兔養成這副肉團模樣!

  婉儀卻自豪地道:「你看我把它養得多好了啊!我吃什麼它吃什麼。」

  白弈哭笑不得,面上卻依舊掛著淺笑,「不如請至尊賜封個名號——天下第一兔。」

  「好啊。」婉儀將那小兔抱回懷裡,無比寵愛地撫摸著,笑道,「乖寶寶,你以後就叫『天下第一兔』啦。讓父皇賜個金項圈給你戴。」

  瞬間,白弈只覺得心下一顫。婉儀抱著那白兔的模樣落在他眼裡,無端端竟與另一個影子重疊一處,莫名悸動,墨鸞喚他去看那只小杜鵑時的笑顏便浮現在眼前。

  分明已遠離鳳陽到了神都,分明眼前已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公主,為何偏偏又想起她來?

  他猛地一驚,連習慣性的微笑也僵住了。

  「白郎?!」

  婉儀的聲音忽然響起,白弈驚了一瞬,忙收斂心神,頓覺懷裡一沉,低頭一看,卻是婉儀將那兔兒塞進了他懷裡。

  「它好沉啊!我抱不動了。」婉儀撒嬌道。她面頰微紅,仰首看著白弈,忽然伸手,嬌聲道,「我的禮物呐?」

  白弈抱著兔子,看著小公主攤開小手,大大的眼睛盯著自己,不由得在心底哀歎一聲。怎麼著他最少也還要哄她個三五年吧。他笑了笑,對婉儀道:「禮物要等上元節那日才能收。」

  婉儀微微癟嘴道:「那你帶我出去玩呢。可不許說你有事兒要忙!我知道你肯定是已回過白府,兵部吏部遞過敘表,見過了父皇,再拜見完太子哥哥,最後才過來找我的!」

  她倒是算得清清楚楚了,人小鬼大,當真不好糊弄。白弈正欲開口,忽然一抹白影遠遠飛入眼簾,是白氏的信鴿!他眸光一閃。白氏信鴿分兩種,一種不過是普通信鴿,另一種卻稱作「飛翎」,種過南疆羌苗奇蠱,幾千里之外也能緊追著找到主人,為的是怕延誤機要。如今這一隻飛翎來,想必是有什麼要緊的大事。可眼下婉儀在,他不能當著公主的面接下這只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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