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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可是就算是文丞相的,收了也無妨呀!」他不解的看著我,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麼我對文相的禮物這麼排斥,「難道是為了避嫌嗎?怕人家說夫人你單單提撥他?」

  我輕笑,眸中笑意更濃,轉頭看著他道:「本宮提撥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看到,為什麼要避嫌呢?」

  「那夫人為什麼那麼做?」他深深皺著眉,十分困惑。

  我不語,吟吟笑著,良久才道:「因為他現在欠著本宮一個人情,就這麼輕易的讓他用禮物償還了,那就沒有意義了,本宮要的,不是這送來的這些珍玩,黃白之物。

  我隨手從從面前的箱子裡拿了一件檀香木雕制的仕女看著,眸中笑意越來越深,直到讓人覺得冰冷,才將它重新扔回去。

  我抽回手,重新倚到榻上,手指上還殘留著檀木濃郁厚重的香味。

  陳仲也終於聽懂了我話裡的意思,恍然大悟,笑著道:「夫人……真是絕頂聰明,能夠侍候夫人這麼久,是奴才的福份。」

  聰明?呵,沒有無緣無故的聰明,都是用血淚換來的。

  我笑而不語,轉頭看著他,突然變得有些傷感,我想到了碧月,想到了香墨……經歷了這麼多人的生死,我才終於漸漸成長了。

  我笑得涔寂……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半個月,嫿賢妃終於不再給我送禮了,她另想了他法,不送我,改成送些小東西打點一下我宮裡的侍婢,我這裡的宮女向來是不缺賞銀的,面對她的誘惑也做得十分得體,禮貌恭敬的回絕,口裡只說:「殤國夫人教導奴婢無功不受祿。」

  嫿賢妃驚得膛目結舌,終於沒了辦法。

  隔天早上,我抬眸看著那個淡紫身影,輕輕笑了,「今天來得好早。」

  「是啊,臣妾沒有打擾夫人罷?」嫿賢妃小聲的道,抬起頭四下看著,似乎在找著什麼。

  「看什麼呢?」我問,眸光淡淡的,沒有任何波瀾。

  慌忙搖搖頭,笑著道:「沒找什麼,臣妾只是怕說話聲大了,吵著皇上休息。」

  聞言,我不覺笑了,寢宮離這裡還隔著幾丈遠的距離,祝且又有幾堵牆隔音,他是無論如何都聽不到這裡的動靜的,我心下冷哂,也不當場說穿,緩緩起身往外走去,「皇上確實還未起床,那你就陪本宮出去走走罷,今兒的天倒好,我們一起去御花園裡走走。」

  「是,夫人。」她低著頭跟過來。

  我們緩緩走在宮牆之間,清晨的陽光灑下來,伴著涼風,十分舒爽,我把身後宮人退到三米之外。

  「說罷,這麼一大早來什麼事?」直到走到廣濪宮很遠,我才開了口。

  她仍舊低著頭,小聲道:「夫人,父親大人有幾句要緊的話要臣妾來傳給夫人。」

  我微一怔,臉上己有了笑意,「什麼話?」

  這是一個好兆頭不是嗎,文相已經懂得了我真正意圖,他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兩廂交易,原本是得雙方達成共識,可是我自作主張,跟他做了這筆交易,是冒險,也是強制。

  我知道他一定不會拒絕我的「好意」,他受不了權利的誘惑,而宮裡早己盛傳我心狠手辣,手段高明,如果我扶他上位,他不給我我想要的,自然也害怕我對嫿賢妃不利,所以,我就認准了他這個死穴,強行把這個輔政的位置壓到他頭上,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然而,這不是一個單純的互助,稍有不甚,就是誅連九族的大罪,他猶豫,掙扎,所以送禮給我,我不收,表明態度,所以,他別無他法,只得跟我完成這筆交易。

  她顧慮的四下看看有沒有人,再轉身看看身後宮人是否全部退到安全的距離之外,然後,才小聲的道:「父親大人說,誠王爺西征柔然,打了勝仗,現在皇上定度是不是要誠王回京,還有,平西王爺年邁,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前天傳來快馬急件,說平西王爺舊疾復發,急需冶療,請求速速回京。」

  聽到誠王打了勝仗的消息後,我一點都不驚訝,我知道他會勝的,他是個有才華,有戰略的男人,只是一直以未都被夏侯君曜的神秘陰霾和易子昭的妖邪鬼魅擋住了風采,他有的,不同於他們二人,他是真真正正能給一個女人幸福的好男人。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初,我跟紅淚才會不約而同的喜歡他,喜歡他溫文爾雅的笑,還有與生俱來的龐然貴氣。

  然而,喜歡也只是一種錯覺,年少時的錯覺。

  我現在,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了,因為我對他給不起愛,我們之間只能平行,不能交錯。

  不知是因為那段至純的感情太過遙遠,還是我己偏離了軌道太久,有時侯想想,竟然想不起來我曾經愛過他,好像我們一直都是這樣暖昧不明的關係。

  只暖昧,不相愛。

  「是嗎?這些政事不是由文大人和韋大人決定的嗎?你為什麼告訴本宮?」我臉上神色平靜異常,慢慢往前走去。

  嫿賢妃緊張的蹙眉,快步跟上來,「夫人,臣妾什麼都不知道,可是父親大人說只要臣妾把這些話告訴夫人,夫人就會懂得臣妾的意思。」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我輕笑,笑容一閃即逝,讓人懷疑它是否存在過。

  「那文大人打算怎麼辦?」我問,並不轉身看她。

  她與我距離半尺,可是我卻能真真實實的感受到她的緊張與害怕,仿佛帶動著,連大地都顫抖了。

  「父親大人沒有決定,可是韋大人堅決反對他們回來,還威脅父親說,如果他再固執己見就要把事情告到太后娘娘面前。」

  「太后娘娘?」我聞言笑了,有些諷刺的道:「把國家大事跟一個瞎子太后商量什麼?真是讓人可笑又可歎。」

  當著嫿賢妃,我直言太后是個瞎子,她臉上一駭,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說什麼。

  我輕笑,「怎麼,說太后娘娘是瞎子你怕了嗎?」

  「沒有。」她小聲的道,怯懦的不敢看我。

  我冷笑,深深呼了一口清晨的空氣,歎聲道:「他想去就讓他去好了,只要他能見得到太后娘娘,也算是他有能耐。」

  聞言,嫿賢妃又是一驚,脫口而出道:「難道太后娘娘她……」

  「她怎麼?」我反問,轉身看她,臉上笑意未退,緊緊盯著她的臉,清冷語聲隱隱森森,一字一句從美麗的唇畔溢出,「太后娘娘什麼事都沒有,她老人家在城凰廟靜休。」

  她與我對視一眼,看到我眸底深處的幽寒,連忙垂下了目光,不敢再看,「是是,臣妾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我這才滿意的笑笑,抽回目光,繼續往前走去,「文大人位居丞相,想必是有一定道理的,這次的事情,不用本宮言明,相信他也知道該怎麼辦。」我邊走邊道。

  「可是韋大人十分固執,父親大人在朝中的勢力並不能與他抗衡,萬一到時候真得把韋大人惹惱了,事情鬧開來,到時我們怎麼辦?」她說「我們」又讓我不覺笑了,轉身看她一眼道:「儒子可教。」

  她一怔,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卻不在乎,接著道:「那是從前,現在文大人的勢力可以與他抗衡,兩人決定不了的事情就該由全部的人來幫忙給意見,朝中文武百官,有那麼多人,總會有一兩個人的話是管用的。」

  「可是……」

  「沒有可是,照本宮說的做就是了。」我冷冷的道,連看都不再看一眼,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嫿賢妃怔怔得看著我的背影,目光越來越疑惑,越來越不懂,她久久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而我的身子已經走遠。

  暗暗支持夏侯君曜的人,在這次的事件中一定會支持他,支持他,就是支持誠王爺,文宗青往日一直被韋相死死踩在腳下,這一次是他翻身的大好機會,如果他能勝,那間接的,我也就達到了目的。

  只要誠王爺與平西王能夠回來,一切就都好辦了。

  或許,皇后娘娘就有救了。

  我這樣想的,卻最終還是一場幻想而己。

  陷入愛情的人是可悲的,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皇后娘娘居然還敢召曹衛尉見面,事不過三,皇后就算是想念父親所贈之物,也不該三翻四次的召一個男人進宮見面,她的不自製,終於引來了人的關注。

  不是別人,是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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