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宮 | 上頁 下頁
一六〇


  宮裡的消息傳的很快,第二天,就有人聽到了風言風語,何太醫親自診脈,說殤國夫人肚子裡懷的是個男孩,燕淑妃,傅德妃,嫿賢妃……

  紛紛來看,至晚,易子昭也出乎意料的,翻了廣濪宮的牌子。

  我從黃昏時起,就開始沐浴更衣,妝好後,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手指輕輕撫上臉頰,「碧珠,我老了嗎?」

  「沒有啊,夫人還很年輕。」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很老了。」

  「夫人……」碧珠怯懦的看著我。

  我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窗櫺看著外面黃昏麗景,輕輕歎了口氣。

  「福公公來啦?」碧珠叫了一聲。

  「奴才給夫人請安。」他在身後道。

  我未轉身,只問:「你是來勸本宮的嗎?」

  「奴才不知道該不該勸。」他小聲道,碧珠識趣的退出門外。

  我冷笑,轉身看著他道:「福公公,這宮裡,只有你能看得懂本宮的心。」

  「夫人做了這麼多,不就是等著今晚過後嗎?」他低著頭,並沒看我,但我已經覺得自己被他看得透透的了,再沒半點可隱藏。

  「是呀,今晚過後,一切都開始了。」我幽幽歎著,仰頭看著梁上掛著的珠簾,抬手,輕輕撫摸著細小圓滾的珠子,一個一個,仿佛是要感受被那些棱角劃過指腹的尖銳感。

  他跟著歎了一聲,「夫人,有什麼奴才能幫得上忙嗎?」

  「不用。」我低下頭道,回身在桌旁坐下,「你只要好好的待在廣濪宮享福就好,也好讓外人看看,本宮是怎麼善待「老人」的。」

  福壽被我帶回來也有十來天了,我還沒有讓他做過任何事,外人看來,他就是我養在宮中的一個奴才,沒有重用,甚至不如陳仲帖心。

  「這就是本宮要的效果,一直這樣下去就好。」我喃喃的道,陷入某種沉思中。

  他不再說什麼,默默的站了一會就退了出去。

  晚上,易子昭如約而來,穿著明黃色的袍子,上面繡著精緻盤龍,無以言喻的氣態軒昂,幾日不見,他似乎瘦了。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今天怎麼有空來?」我福身行禮,顯得十分生疏。

  他緩緩走過來,抬手挑起我下巴,「你真是一刻都願意閑著,朕就是不願意想起你都難,因為宮裡時時刻刻都在傳著殤國夫人今天怎樣,明天怎樣……

  這回倒好,大家都傳你肚子裡懷的是位皇子,朕要是再不來,都說不過去。」

  我垂眸笑著,「是嗎?看來臣妾最近風頭很好,並沒被玉貴妃給蓋過去。」

  他冷笑,放開我,「是啊,比玉貴妃能耐多了。」

  「謝皇上誇獎。」我對他福福身。

  他緊緊盯著我,看了良久,才冷笑一聲,回身在榻上坐了,「朕已經把所有事都推了,今晚的時間,都是你的。」

  這句話讓我不覺笑了,「臣妾應該感激涕零是嗎?」

  他嘴角浮現諷刺笑意,自嘲的道:「看來,是朕自作多情了,原以為這麼久沒見,你會有些想念朕呢?」

  我冷笑,「想念皇上的人多了,傅德妃,嫿淑媛,玉貴妃,還有那些有名沒份的,個個都想……」

  「那你呢?」他問,目光緊迫我。

  我笑而不語,隔了良久才道:「我只想念孩子。」

  他聞言一笑,故意岔開話題道:「你不是說肚子裡是個皇子嗎?再過幾個月就能生下來看看,何太醫的話到底准不准。」

  「准了怎樣,不准又怎樣?」我挑釁的道。

  「准了就賞,不准就殺了他。」

  我抬起頭,徐徐看向他,是從何時起,這個男人變得不同了呢,言談生死,竟然這麼滿不在乎,真不枉為一代君王,他有著君王的霸道,卻沒有君王應有的沉著。

  我苦笑著,沒有接話。

  「怎麼,你怕了嗎?」他接著問道。

  「臣妾怕什麼呢?皇上殺的又不是臣妾,不過是一個太醫而己。」話雖這樣說,可是我的心還是緊緊揪了一下,昨天,碧珠問我為什麼不是袁太醫,那是因為,我不想讓袁太醫死。

  連一點點意外都不能,我以後還有很多用得到他的地方。

  碧珠送了茶進來,我接過去,親自為他倒了一杯端過去,「皇上請喝茶。」

  他接了茶,卻並不喝,用探究的目光看著我道:「你有什麼事嗎?」

  「沒事啊!」我笑著道。

  他苦笑著低下頭,「朕已經怕了,你每次溫柔對聯,緊接著就會有一次撕心裂肺的痛還回來,可能是朕多心了」他自我安慰的道。

  我的心,變得有些苦澀,強言歡笑道:「皇上,晚膳已經準備好了,都是些皇上愛吃的菜,我們還是先用膳罷。」

  他沒有說話,默默的起身向膳閣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他身上龍涎香味清淡優雅,讓我不知不覺得想到了從前,似乎有那麼一個夜晚,我也是靜靜這樣跟著那人走。

  從前,只要跟著那人的步伐就好,而現在我卻不得不自己拿起屠刀,行走,在滔天的愛恨情仇之中,步步刀口邊緣,只為了能夠不負他。

  今晚,廣濪宮裡比以往更顯得沉悶了些,每次他來,我們要麼沉默,要麼爭吵,從來沒有和和氣氣的過過一天,今天,最後一天,就讓我溫柔以待罷!

  我夾了一塊魚放到他碗裡,「皇上最近瘦了,要多吃點才是。」

  「不要這樣。」他低下頭,再次說:「不要這樣,會讓朕覺得不安。」

  我微微笑了,「皇上這樣,才是讓臣妾感到不安,我們本來就是夫妻啊,互相關心是應該的,再說……現在不是有了孩子嗎?」

  我低下頭,輕輕撫摸著小腹。

  他高興的笑了,伸手將我攬進懷裡,「清塵,你還怪朕嗎?上次的事……」

  「都已經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好了。」我用食指,輕輕點住他的唇。

  我在心裡問自己,真的已經過去了嗎?不可能,我們不過是兩個自私的人,他心中,永遠有一道坎,只要不邁過那個坎,無論我怎樣都行,可是一旦越過了,他也會變成一個平常的男人,一個平常的君王,以江山社稷為重。

  而我,也永遠記得我們之間的差異,與距離,身在混沌的世界裡,可我是清醒的,萬分清醒,我們之間有著一道不可跨越的距離。

  他終於相信了我,安然坐下吃飯,從沒有過如此和諧。

  「清塵,明天朕要進宮狩獵,你要去嗎?」他突然道。

  聞言,我不覺一怔,笑著道:「不了,還是皇上去罷,臣妾的身子……」

  「哦,對,朕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真是該死,不過母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想起來讓朕去狩獵,說她想吃朕親手獵的鹿肉。」

  「皇上是該盡盡孝道的。」我笑著道,低下頭,默默吃飯。

  吃了飯,我又陪他下了幾盤圍棋,輸到最後一把,我推了棋盤,不依的道:「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是皇上贏。」

  他不語,只是沉沉笑著,最後說:「能贏棋的人不算高手,真正厲害的是能夠輸得讓人信以為真的人。」

  我臉上笑容漸漸湮退,訕訕的低下頭去,「皇上在說什麼,臣妾聽不懂。」

  香墨曾經說我峰茫太露,可是,高手與高手過招,既便你沒有半點峰茫,處處讓著,也還是能讓人看出端倪來。

  他不語,站起身道:「太晚了,我們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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