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宮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殿外,吉樂聲已經奏起,無比歡暢的音樂聲中更襯出了一種別樣的沉悶來,殿內,無人說話,只偶爾有女子的輕聲軟語傳入耳中。

  「夫人,走罷!」小雲過來摻扶。

  我收了回目光,由她攙扶著往外走。

  一條紅毯從殿門,穿過回廊,曲橋,森森樹蔭……直鋪到宮門,兩旁宮人跪地候著,待我出來,便齊聲高呼:「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夫人萬福金安,長樂無極……」

  內庭命婦沿途灑下細金碎紙,一眼望去,紅毯上金光熠熠,落櫻之中,我微微垂了眸,漠然往前走去。

  還是這個凰宮,還是嫁給天子,這一次,橫鋪在我腳下的,仍是一條不歸之路,我毅然走上去,閉著眼睛前行,只為了不負那人在天之靈,他的愛,他的抱負,他的遺憾……統統都覆加到我身上。

  他將沉沉的擔子壓到我身上,然後離去。

  或許,他當初選易子昭教我藝伎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會有今天,我與易子昭的風風雨雨,他都知道,只是不昧忍著;又或許,他壓根就不知道,無意,一切只是無意,到最後,含恨離去……

  現在說什麼都遲了,終是晚了。

  我還是嫁了,第三次。

  不知不覺間我已來到駕輿前,由兩人攙扶上轎,隨著一聲高高的起轎聲落,轎身輕輕晃了一下,然後平穩得向前走去這次再嫁,已不像第一次那樣莊重,娶妾而己,既便是最高地位的妾,也終究只是妾,我未蓋喜紗,只等朝堂上被皇上正式冊了封號,再拜過太后,被群臣眾嬪參見過,就算是正式的殤國夫人了。

  殤未朝獨一無二,史無前例的不以嬪妃為號的嬪妃。

  走了約一盞茶的功夫,就來到了鑾殿正門,我下了轎,由內庭命婦攙扶著進了殿。

  「殤國夫人到……」隨著一聲長長的高呼,眾人的目光一致看過來。

  清晨朝陽映輝,身著尊貴朝服的女子款款走來,衣帶當風,步履遺香。

  「臣妾參見皇上,太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緊接著,一道清冷女聲蕩入耳中,眾人只覺這聲音太過脆美,如雨濺瓷上。

  「平身。」」直到皇上宣起身,眾人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抬眸看時,只覺得眼前珠光寶翠在那張絕代盛顏的映襯下都黯然失色,唯有她的笑……

  顰笑顧盼,吟吟繞繞,端的是風華絕代。

  難怪,難怪皇上會如此不惜代價的要她,殿裡響起唏噓聲一片。

  聽著他們切切碎語,我眸底涼意漸漸融解,紅唇牽動,漾起一抹淺淡笑意。

  我抬了眸,直視龍椅上那人,他亦看著我,眸子裡多了分離惑與癡迷。

  堂上,並沒見到皇后身影,不知是故意不來,還是有事不來,我也懶得理,少一個人就少面對一個人。

  太后娘娘鳳駕就在下首一側,她挑眉看著我,眸鋒冰冷,率先開了口,「真是造化弄人,沒想到哀家這輩子還能再看到你。」

  她不顧鳳威,竟公然在朝堂上這樣說,我輕笑,「是呀,母后別來無恙?」

  她笑著點點頭,陰陽怪氣的道:「托你的福,哀家這把老骨頭還算硬朗。」

  我微一額首,道:「那就好。」

  她不再說什麼,轉身看向易子昭,我也不再說話,靜等著賜封,然後快點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剛剛走進來,我就覺得有無數道目光生釘到我身上,渾身不自在。

  易子昭抬了抬手,對旁邊宮人示意,執著詔書的公公上前喧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鬱氏清塵品行端莊,是為後宮典範,著即日起正式賜封為殤國夫人。

  一一卿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我伏身一拜,行大禮,然後由內庭命婦攙扶起身,隻身立於大殿上,受眾臣子嬪妃參拜,同樣也是大禮。

  「臣(妾)參見夫人,夫人千歲千歲千千歲。」

  聽到這稱呼,我身子一震,有些詫異。

  例來,在後宮之中只有皇后、太后與諸侯可以當得起千歲之稱,如今卻用在我身上,我不明白易子昭為什麼要這樣做,給我無上的權利。

  我轉頭去看,正好對上他的目光,他唇邊帶一絲冷笑,直直盯著我看。那笑容,太過邪惡與冷媚,我猝然收回目光,掌心已經滲出汗水。

  「平身。」我冷聲道。

  眾人起身,退回原處,從那些漸漸散去的身影裡,我看到了紅淚,她漠然站在鶯鶯婉婉的嬪妃之中,顯得那麼平靜,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她發現我在看她,突然的抬眸一笑,卻是對我。

  我又是一驚,看不出她這一笑究竟是什麼意思,然而她確實在笑著。來不及想,就有命婦過來攙我。

  我福身別過皇上與太后,轉身出了鑒殿。

  正式冊封與不正式冊封的差別就在於,侍不侍寢。

  從今天起,我的名字就會列入宮嬪侍寢名單中,如果他翻牌子,我就不得不去……

  而今晚,是洞房花燭夜。

  傍晚,皇上賜宴歆月宮,與群臣共同暢飲。

  按理,皇上封嬪,封地諸侯可以不到場,白天,我在駕殿上沒有見過誠王爺,就以為他不會來了,沒想到,到晚上的宮宴時,他居然來了。

  當我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時也不由得一怔,忘了前行……

  他看上去很憔悴,顯然是連夜趕過來的,雙眼佈滿紅血絲,低著頭,同那些大臣一起躬身對我行禮。

  「夫人……」碧珠小聲提醒了我一聲,我才回過神,又連忙低下頭去,不想被人看到我的失態。我來到禦案前,分別向皇上與太后娘娘行了禮,皇后仍是沒來。

  皇上微抬手,宣平身,賜座身旁。

  皇后不在,我理所應當的坐在了他旁邊的位置,太后娘娘在另一側,她對我,仍是不冷不淡的,我也沒有再去招惹她,落座後,就獨自坐在那裡發呆。

  我沒想到誠王爺會來,現在面對這樣的情景,我覺得很尷尬,怪不得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大家都不敢高聲說話,喝酒言笑也都拘著,好像不約而同的在等著那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開場的好戲。

  誠王爺是前夫,高高在上的皇帝卻是繼夫。

  他們在等,我也在等。

  我在等時間能夠快點過去,風平浪靜,沒有意外發生。

  突然的,一隻青瓷杯子遞到眼前,裡面是已斟滿涼漿。

  「朕原本以為他不會來,沒想到他居然來了,真是不識抬舉。」他諷刺的語聲在我耳邊響起,帶著薄涼意味。

  我臉色一黯,抬眸看向他,冷笑,「皇上還是想讓他來的,若不想,大可以在城門處就將他攔下,譴回封地去。」

  被我揭穿,他仰頭笑起來,感慨的道:「你說的不錯,朕是想讓他來,因為朕想要看看你會是什麼反應,沒想到……你還是在乎他的。」

  他語聲變得低啞,黯沉,仰頭幹掉杯子裡的酒。

  我冷笑,不置一語,也不接那杯酒。

  他用胳膊碰了我一下,冷聲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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