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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陳仲嚇得一怔,連聲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心裡煩燥至極,我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退下罷,讓碧月進來。」

  「是……」陳仲躬身退下。

  碧月推門進來,「奴婢見過娘娘,娘娘有什麼吩咐?」

  我冷冷坐著,靠在枕上閉著眸道:「皇上每日召誰侍寢,或是去哪宮留宿不是都有記錄嗎?」

  碧月想了想,回道:「對,皇上每日宣哪宮侍寢都由福公公親自安排,記錄在冊,宮裡嬪妃生病、來月事者除外,其他的都會記上名牌,上呈皇上,由皇上新自翻牌,翻了哪宮的牌子,就說明,皇上今晚要哪位侍寢。」

  「那……那個冊子在誰那裡?」我問,幽幽的語聲響在帳幔間。

  碧月不太敢確定的道:「好像是在福公公那裡,娘娘要那個幹嘛?」

  我不置可否,冷聲道:「去將福公公召來。」

  「現在嗎?」碧月驚訝的睜大眼睛,指著天色道:「現在已經二更了娘娘了,況且福公公向來都緊隨皇上,若是讓皇上知道您這麼晚召福公公是為了這件事,怕……不好罷!」

  「沒什麼不好,去罷!」我仍舊閉著眸,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殿裡熏著蘭香,暖香融融,可我的雙手越來越涼。

  就是要讓他知道,我覺得自己好委屈,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病著時仍能夠每日來看,現在我醒了,卻不見了人影,還去了蕭貴妃那裡。

  帝王的心,真是說變就變。

  碧月遲疑了一會,領命退下。

  一盞茶的功夫後,福公公匆匆趕到,並不知道我為何召他來,陪著笑臉道:「娘娘這麼急召奴才過來,有何吩咐?」

  我睜開眼,冷冷的看他一眼,「聽說,皇上每日由誰侍寢都由你安排?」

  福公公聞言一怔,笑著道:「娘娘誤會了,奴才只是負責讓無病,無經的嬪妃記錄在冊,由誰侍寢還是由皇上來定。」

  他回答得輕車熟路,臉上神態自若,想必,也不只我一個人這樣問過。

  「那……那個冊子呢?」我再問。

  他輕笑,看著我道:「娘娘要看嗎?奴才現在沒帶,明天行嗎?或者,奴才現在就回去取?您看?」

  他詢問的看著我,我微微有些臉紅,一個未圓房的大姑娘家,就這樣直言不諱的問侍寢的事,真是……不雅。

  我黯然垂下眸,「算了,剛剛你說只要病癒,沒有月事的宮嬪都會記錄在冊,本宮現在已經好了,今天那冊子上可有本宮?」

  福公公勉強笑了笑,抱歉的道:「娘娘大病初愈,太醫說需要多加休息,至於娘娘的身子好是沒好,得太醫再來診過脈後,確實說好了,再由宮人告訴奴才,奴才就會將皇后娘娘的牌子放到上面。」

  我有些失望,重重歎了一口氣,「好了,沒事了,你退下罷!」

  「那娘娘好生歇著,奴才告退,以後有什麼吩咐,娘娘只管吩咐。」他說完,躬身退下,由碧月送出宮外。

  我病已漸好,仍不常出門,只一個人坐著,抱著娘給我做的繡鞋出神,心情好時,我也會將琵琶拿出來彈上一曲。

  畢竟,學藝不容易,就那樣荒廢了豈不可惜嗎?

  二月的風,已不那麼冰寒刺骨了,我圍著厚裘坐在院裡子曬太陽,輕輕閉著眸,十分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娘的死,對我打擊太大,我時常從夢中驚醒,然後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夏侯君曜一直沒有來過,像是故意冷落我,他也不再讓我侍藥,另換了一個沒有嬪位的華姓才人,突然間,我發現侍藥妃子這個身份竟然十分了得,那位才人,侍藥一次後就被封為了華淑媛,位列昭儀之上,這是何等的榮貴。

  太后娘娘對我也沒有之前那麼熱絡。

  我樂得清閒,借著身子抱恙並不去長生殿請安。

  宮裡的人向來是最會見風使舵的,見到皇上冷落我,轉而寵倖華淑媛,於是都紛紛跟我疏遠起來,轉而去討好華淑媛。

  蕭貴妃因為有大皇子,所以,在後宮的地位依然穩如磐石 。

  可是我已不像之前那樣拼命求生,這些對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然而,我想肆懷,有些小人卻偏偏要在虎口撥牙。

  冬天,宮裡所需木碳向來都是由內務府按例送過來,可是,這個月的卻遲遲沒有到。

  我已大概猜到了是為什麼,並不想多一事,所以也不計較。

  只是苦了碧月她們,把木碳都留給我用,其他的殿裡冷得跟冰窖一樣,有幾個人為此染了風寒。

  我不提,他們也不敢抱怨,仍然精心服侍我。

  所謂忠僕,應該就是這樣的罷!

  我心中感慨,忍不住輕輕歎了一聲。

  「你歎什麼氣?」一道邪魅語聲倏然響起,帶著絲絲笑意。

  我詫異睜眸,看到夏侯君曜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我身旁,今天,他穿了一身玄色長袍,並沒加披風,夷然立在陽光下,身姿修長而挺撥。

  我慌忙起身行禮,「臣妾見過皇上。」

  香墨已經搬來另一把椅子,他回身坐下,諷刺得笑道:「怎麼,因為沒有木碳,你就來院子裡曬太陽是嗎?

  我心下一哂,原來他都知道。

  「皇上另得新寵,那些木碳想必都要留給新貴人用,臣妾挨點凍不要緊。」我緩聲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輕笑,「半個月不見,你還是這樣伶牙俐齒。」

  我苦澀一笑,垂眸不語。

  他眸光深邃,緊緊的盯著我臉。

  這目光太過灼熱,我不由得別過臉去,避開他的凝視。

  他一笑,略有尷尬,「你好像瘦了。」

  我冷笑,他這是在關心我嗎?怎麼我卻覺得到處都是諷刺!

  我還沒答話,就聽香墨在旁回道:「娘娘最近胃口不好,一直吃不下飯,連覺也睡不好,常做惡夢,皇上……」

  「住口,退下。」我冷聲喝退她,不想讓夏侯君曜知道我的掙扎與狼狽,不想讓他以為我是因為失寵才那樣。

  我才不是,更不會為這樣絕情的男人而傷心。

  他不怒反笑。

  看著我的怒顏,眸底笑意更深,「吃不下,睡不著,這可是大病,得好好瞧瞧呢?」

  我冷冷站著,並沒聽懂他話裡深意,低下頭道:「勞皇上廢心,臣妾的身子很好,不用喧太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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