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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雲鈺深深的吸了口氣,不知此刻該如何說話。

  到底是她影響歷史,還是歷史本該如此?她的出現,不過順應了歷史的發展而已?

  無法可解。

  「我知道你和沐妍的關係很好,」胤禛見她不語,皺了皺眉頭,繼續道,「所以……我們之間的話,希望你別讓她知道。」

  雲鈺心底卷過一陣不舒服的感覺,難道自己在他眼裡,竟然是如此不識大局的人嗎?但她仍舊乖順的點了點頭,她當然不會和沐妍說,就如同八阿哥的話沐妍也不會同自己說一般。她們仍舊是朋友,只是永遠也不能無話不說了。

  康熙的病情仍舊沒有起色,宮裡的氣氛也越發緊張,空氣中充滿了火藥味,似乎一觸即發。德妃派人宣了雲鈺入宮,說是許久沒見到她,思念的緊。

  雲鈺心知肚明,哪裡是要見自己,想知道四阿哥的動向才是真的吧。比起雲鏵來,自己的確是更加瞭解,難怪她要宣自己進宮了。

  天知道她多麼痛恨和德妃虛以委蛇,卻又不得不去面對那張面龐,真乃人生一大悲事。

  可是回頭想想,誰不是這樣呢,整天帶著面具與不喜歡的人打交道。真正能夠隨心所欲的,又有幾人?

  這次入宮,在前面引路的仍舊是當年德妃身邊的太監福海,跟在後面緩步行進的也仍舊是雲鈺,只是福海對她的態度已經從當年的輕蔑變成了如今的恭敬。雲鈺看著眼前的長春/宮,扯出一抹假笑,原來只要換上一身金裝,任誰都可以成為菩薩。

  「格格請。」福海彎腰輕輕推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雲鈺點了點頭,舉步而進。德妃還是習慣的半倚在軟榻上,臉上是化不去的憂愁。見她進來,德妃微微坐直了些身子,眯了眯眼,低聲道:「是雲鈺嗎?」

  雲鈺福了福,輕輕應了聲:「雲鈺見過德妃娘娘,請娘娘金安。」

  德妃略點了頭,唇角微微上揚,指了指自己身邊的軟榻,示意雲鈺坐過來。

  雲鈺又應了一聲,慢慢坐到德妃身旁的軟榻上。此時兩人離得極近,雲鈺甚至可以看到她滿頭青絲中的些許銀白。她不由心頭微微一動,眼光掃過德妃的臉龐、身體。

  德妃素來愛好淡雅,宮中的擺設也多以簡潔大方為主,甚少奢華之氣。就連衣服也如此,雲鈺進宮這麼多次,從沒見她穿過豔麗的色彩,即使是春節、萬壽節這樣喜慶的日子,她的衣物也只是較平日明快些許。

  可今天不同。

  德妃身上穿的,是一件玫紫的旗裝,旗裝上繡了幾數的牡丹,朵朵形態不同,用銀線勾了邊,繡了蕊,那牡丹便在在光線的映照下顯示出層次不同的美感來。她的頭髮也梳得十分齊整,盛裝打扮,仿佛正要出門,雲鈺心生詫異,她這是怎麼了?

  眼光不由在她的臉龐上再次打了個來回,卻見粉雕玉琢,顯是經過精心打扮,但即使如此,雲鈺仍舊能看到她眼底下的那抹淡青黑影。

  德妃是何等精明的人,見雲鈺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掃了兩個來回,便淡淡一笑,拿起一邊的杯子輕啜一口,又慢慢地開口道:「你是否覺得本宮今天有些不同?」

  雲鈺心頭一驚,忙垂下臉去,低聲應道:「奴婢不敢。」

  「無妨。」德妃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一邊的絲帕抹去桌上印出的水漬,「本宮確與往日不同。太后已經通令後宮諸妃,全部著紅以沖邪氣。我也不能例外。」

  沖邪氣?雲鈺聽到這三個字愣了一下,猛的抬頭看向德妃。

  「皇上病重,我尋你進宮……」德妃也不理會她的眼神,只是逕自說話,但說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猶豫半晌。

  雲鈺心頭慢慢翻騰,仿佛水滾,德妃倒底要做什麼?按說皇帝病重,妃子最怕的便是生殉。清朝是有生殉的規矩的,但德妃已經是生育皇子的妃嬪,按順治朝的規定,她是可以不用生殉的。她在擔心什麼?

  難道……想要篡位麼?

  雲鈺眨了眨眼睛,拋開這些念頭,應該不會。德妃不是孝莊,若是孝莊此刻或許會想到篡位,德妃絕對不會。更何況,即使是要篡位,那找的也不該是自己。自己不過是個連份位都沒有的格格,起不了作用的。

  德妃的眼神在她身上來回巡視,不時拿起清茶喝上一兩口,眉頭緊皺,似乎極為困擾。雲鈺被她看得渾身發毛,只覺坐如針氈,手腳也不知道該放哪裡才好,面上表情十萬分的不自然。

  德妃又看了她片刻,方才深吸了口氣。她仿佛下定決心,揮手讓所有人全部退下,看著所有人的身影都退出之後,她慢慢轉回頭,雙眼緊緊盯著雲鈺,一字一句道:「我問你件事,你須得照實回答。」

  雲鈺心中沒底,不知道她要問些什麼,不由暗自叫苦,卻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請娘娘吩咐。」

  德妃又深吸了口氣,刻意壓低了聲音:「皇上……這關能不能過?」

  雲鈺先是愕然,眼光與德妃相觸。只見德妃眼神銳利,似乎心底早有盤算,她心頭一驚,卻強行壓抑著自己驚恐的心情,緩慢開口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從未學過醫。」

  德妃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唇邊露出一抹微笑,右手在身邊摸索了幾下,拿出一個木匣子放在桌上。

  雲鈺定睛看去,只見那木匣子製作的極其精美,上面更是用鎖扣了。雲鈺曾經在故宮博物院裡看過這種鎖,這鎖是專為遞送給皇帝的密折而打造的,只有專用的鑰匙才能打開鎖扣,尋常根本用不到,此刻這鎖出現在德妃這裡,那裡面的東西至少對德妃十分重要。

  那是什麼?

  第四章 只緣身在此山中

  雲鈺的臉色在看到匣子裡的東西之後,一瞬間變得慘白。

  德妃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將那匣子又收了起來,眉間有著淡淡的淩厲:「如何?皇上能過的了這關嗎?」

  雲鈺咬往自己的下唇,閉了閉眼睛,輕輕點點頭。

  德妃這才滿意的笑開,拍了拍雲鈺冰冷的手:「乖孩子。額娘是很疼愛你的,只要你好好聽話,額娘絕不會虧待你。」

  雲鈺只覺渾身發冷,為什麼……為什麼這個東西會在德妃這裡?她緩慢的起身,行禮告退。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步履蹣跚,幾次差點摔倒,卻又強行撐住。

  出了宮門,只見池塘裡已經有新荷抽出,但去年冬日的殘荷卻也在池裡,枯敗的荷葉和新抽出的嫩葉夾雜一處,顯得有些不協調。雲鈺撫了撫抽痛的胸口,在池邊的青石上坐下,無意識的撥弄池水,腦中卻是那張放大了的紙箋。

  那是數年前自己寫給沐妍的,商議除掉年樂容的信箋。裡面的內容她至今印象深刻,字字陰毒,句句狠辣。

  她倒不怕德妃把這個讓胤禛看,她是什麼樣的人,胤禛明白的很。她無法接受的,是這信箋……這應該已經被沐妍全部銷毀的信箋,怎麼會在德妃這裡。

  強烈的恐懼攝上她的心頭,難道說,沐妍早已經背叛她們的友情。難道說,沐妍已經不當她是友,而當她是奪嫡的敵人了嗎?

  心下不由一片茫然,半晌不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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