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負春風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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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霖看著那張有幾分熟悉的臉,暗下吃驚:文華居然就是蘇言的生母,那位淪為娼妓的婢女! 難得這位冷若冰霜的太傅露出幾分驚詫的神色,文華不由莞爾:「先帝秘密派人去妓院將被打至重傷的妾身救起,給了妾身一個隱秘又舒適的安身之地,傷勢痊癒後,妾身便懇求加入了暗衛營,成了歷代帝王身邊唯一一個不懂武藝的暗衛。」 即便無法用武防身,出神入化的易容術和毒術,足夠保她安然無恙,橫行至今。 「虎毒不食子,你連親生女兒都不放過?」蕭霖皺起眉,話語含著一絲責備。 想必因為自己帶了蘇言入宮,作為牽制,先帝才會出手救下她。 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聽罷,文華冷然一笑:「在妓院的日子,是妾身此生最大的噩夢。蘇言的存在,似是無時無刻地提醒妾身那一段不堪的過往!她是妾身此生最大的污點!」 先帝一直以來並沒有提及蘇言的身世,直至一年前四位皇子奪嫡之爭到了尾聲,這才在不經意間說起。 那個令她一再痛恨的親生女兒,她以為早就死在不知哪個街頭小巷的孩子,不但好好地活著,甚至進了宮,跟隨蕭霖學習,成了君於遠身邊的人。 即使文華在暗衛營學有所成後,滅了那戶人家,手刃了曾讓她墮入地獄的少爺以及其妻兒,又將妓院的人盡數除去,過往的不堪,仍是無法全數磨滅掉。 尤其是她的女兒,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文華得知真相,每次隱在暗處看見蘇言,便越發覺得她與那少爺有兩分相似,心裡滿是厭惡與憎恨。 這個女兒,也像足了她的生父,善於察言觀色,手段了得。蘇言不但得了新帝的青睞,還慢慢奪走了蕭霖的心。 同樣不堪的出身,即便文華如何努力,仍舊被其他暗衛所不齒。而先帝,那個拯救了自己的人,眼底的鄙視始終沒有因為她的一次又一次立功有所減緩…… 為何蘇言能得到幸福,她卻仍要在這絕望深淵中沉浮,得不到任何救贖? 文華緩緩闔上眼,原以為先帝給的不過是一個沉悶無聊的任務,沒想到在日復一日之中,她的目光漸漸離不開蕭霖。 想起在冷宮裡,這清冷博學的男子不經意間唇角的一抹淺笑,以及在裝瘋賣傻的她被宮侍欺淩時臉色不悅地伸出了援手…… 文華深知自己配不起蕭霖這個文武雙全的男子。 不管是她醜陋的過去,污穢的身子,還是餘下的為數不多的時日…… 她想要的不多,只是希望蕭霖能回頭看看自己,能記住在冷宮之中,還有文華這個人…… 於是,文華在最後罔顧了先帝遺下的密旨,掩蓋了之前謀害蘇言的事,反而將蕭霖引來,告知了一切。 再不願承認,文華卻知,她對蘇言,更多的是嫉妒,甚至是遷怒。 驟然一陣氣血翻滾,文華捂著胸口,一絲鮮血自嘴角緩緩落下…… 她抬手一抹,眼前盡是無邊的血色,視線漸漸變得有些模糊。 原來,時間要到了? 這場美夢,就這樣便要破滅掉了? 蕭霖上前一步,睇著她驚疑不定,皺眉道:「……你服毒了?」 語畢,隔空迅速點了文華身上幾道大穴,勉強是止了血。 她的笑容有些慘淡,直勾勾地盯著蕭霖,輕歎道:「先帝不信公子,可是讓公子難過了?妾身可以說,先帝任何人都不相信。所有的暗衛都服下了一種子母蠱,他一死,我們亦無法獨活。」 「因為妾身的任務尚未完成,服下了延緩發作的藥,這才又苟活了一些時日。如今,卻也走到了盡頭……」 文華的唇邊噙著一抹心滿意足的笑意,能在最後這一刻,在蕭霖的身邊死去,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她這一生歷經苦難,被親生父母賣為奴;被那位少爺毀了清白,賣入妓院淪落為娼妓。之後對先帝唯命是從,一直身不由己。 如今,怕是文華此生唯一一次,全然順從自己心意做的事了…… 她這一死,便是斷了蘇言的活路,這是蕭霖不允許的。 他迅速提著文華的衣領一躍而出,直奔太醫院。 譚司浩把了脈,探了鼻息後,輕輕搖頭。 這人在半途便斷了氣,體內的蠱毒糾纏了十年,早已滲入五臟六腑,且母蠱已死,這婦人能撐到此時,靠的是以毒攻毒,此法兇狠,時日一長,必死無疑。 一旁的蕭霖看著地上面色青白的人,那張與蘇言有五六分相似的臉容,卻已是氣息全無,令他不自禁地撇開了視線。 文華已死,蘇言的解藥該如何是好? 不等他細想,兩名暗衛驟然現身,架起譚司浩飛身而去。 蕭霖大驚,暗忖著莫不是蘇言又毒發了? 尾隨而去,快步踏入承永殿時,看著榻上氣息微弱的女子,他的胸口不由揪緊。 那一頭烏黑的長髮褪了色,仿佛像是垂死的老人,變成了刺目的灰白,令人暗暗心驚。 蘇言面色蒼白如雪,印堂發黑,雙唇卻隱隱帶著一絲青黑。 榻前的地上有一灘黑血,夾雜著殷紅的血絲,足見她方才的痛苦和兇險。 君於遠正陰沉著臉,目光專注在蘇言身上,似乎只要移開哪怕一分,她便要從指間流去,消失不見。 明黃的龍袍沾上一片片暗紅的血跡,五爪盤龍霎時顯得黯淡無色。 譚司浩正繃著臉,使出渾身解數用銀針護住蘇言的心脈,免得毒素攻心,到時候就真是無力回天了。 蕭霖腳步一頓,壓下紛亂的心,抬腳上前,「在下負皇上所托,雖然尋出了幕後黑手,卻不慎讓她毒發而亡。」 大致敘述了事情的經過,君於遠雙眉微蹙,眼底若有所思,「文嬤嬤居然是父皇的人,朕倒是看走了眼。」 數年前,在自己最落魄之時,父皇便處心積慮地在他身邊安插心腹,可見其城府之深。 君於遠略略垂下眼簾。 原來,他的父皇從未放棄自己,不是要保護,而是要掌控…… 那對他悉心照顧,溫柔體貼,總是笑意盈盈的女子,像是娘親一般的文嬤嬤,原來也不過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麼? 記憶中在這冰冷的宮裡,文華帶給他僅存的點點溫暖,原來亦只是一場虛情假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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