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負春風 | 上頁 下頁
一二五


  掌心不自禁地覆上,想到裡邊已經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君於遠抿著唇,心中悲喜交加。

  如果註定要舍去其中一個,那麼,他會毫無猶豫地放棄這個未出世的孩兒。

  蘇言的性命是無可取代的,為了保住她,即便要他君于遠化身惡鬼,他亦是無怨無悔!

  「待會要難為言兒了。」數日後,蘇言的氣色有所好轉,君于遠親自替她穿戴完畢,又扶著她到了鏡前,撚起一束烏髮細細梳理。

  蘇言側頭一笑:「皇上,譚御醫妙手回春,臣妾已是大好。難得出去走一趟,不知御花園的雛菊盛開了嗎?」

  君於遠略顯生疏地幫她挽起了長髮,在發間插上一支鳳釵,左右端詳,滿意地頷首,「朕已命花匠好生料理,據說鳳尾花也開了,芳香撲鼻,甚是好聞。」

  聽罷,她微笑著點頭。

  如今自己的雙眼看不見,君于遠特意命人栽植了香味濃郁的奇花,免得這少有的一次遊園給生生糟蹋了。

  身穿絳紫色的綾羅綢緞,裙擺繡有惟妙惟肖的雲煙,仿若踩在雲端之上。雙臂挽著輕紗,裹著一件殷紅的狐裘披肩,略施脂粉的面容更顯得美豔動人。

  宮中傳言新皇后自大婚後便已病入膏肓,卻因不曾盛裝示人,又鮮少出現在人前,引得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而今與新帝攜手遊園,一派夫唱婦隨,恩愛至極。兩人時不時輕聲細語,笑意連連,更是羨煞了旁人。

  在場的宮侍看得真切,留言不攻自破。

  尤其是這位新皇后豔麗無雙,令人印象深刻。

  御花園遊了一圈回來,蘇言略顯疲倦。

  濃濃的花香從四面八方傳來,偏她如今嗅覺敏感,幾番被刺激得險些打噴嚏。

  換下一身華貴的行頭,蘇言披散著一頭烏髮,坐在床沿乖乖地伸出雙手,任由君於遠用浸了熱水的手帕替她一點點地擦拭著。

  「皇上,這一出『遊園驚夢』,可是師父提議的?」即便他不說,蘇言也能猜出一二。

  幕後黑手始終隱忍不住,如今包括蘇賢、陳瑾、秦顏等棋子一一被拔除。這人眼看這一句就要完美地落幕,卻忽然得知她安然無恙的消息,不知會作何表情?

  想必會非常不甘心,又或是難以自抑的憤怒。最重要的是,極有可能故技重施!

  他們賭的,就是這一點!

  「的確如此,我們在明,那人在暗。線索盡斷,只好如此釜底抽薪。」君於遠話語一頓,將微涼的手帕放下,「可是,要委屈言兒為餌了。」

  蘇言失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對手不明,無法揪出此人倒不如布下天羅地網,請君入甕。」

  君於遠俯身吻上她的唇,輕輕一觸,蜻蜓點水後便分開了,目光溫柔如水,「言兒說的是,此話深得朕心。」

  他將蘇言安排在承永殿,便是有此用意。

  殿外的宮侍沒有撤換下任何一人,殿內則是命李唐替上暗衛與心腹。

  謠言被止,又親眼目睹蘇言全然無恙,那人費盡心思布下這一局,不可能甘心就此功虧一簣。

  如今他們要的,便是等這幕後之人耐不住再次出手的那一刻!

  那人的耐心比君於遠想像中要厲害,苦等了將近半月,密切監視殿外宮侍的暗衛這才回稟。

  沒有立刻捉拿那名太監,蕭霖獨自一人尾隨跟蹤,試圖尋出那在背後的指使之人。

  小太監容貌清秀,約莫十五六歲,進宮不久。性子謹慎,在宮內繞了許多彎路,又幾次停下駐足左右張望,直至全然安心,這才躲著其他宮侍,沿著小路踏入了冷宮。

  蕭霖略略詫異,冷宮十數年來送入了不少被罷黜的嬪妃,品級不定,上至貴妃,下至奉儀都有。如今餘下的人寥寥無幾,向蘇言下毒的罪魁禍首,竟然藏在這樣的地方?

  他不由一陣後怕,木隱于林,此人隱匿在冷宮之中,或許與蘇言曾經照面,或曾與蘇言攀談又親近。

  如此隱患就在身邊,令蕭霖胸口不由一緊。

  小太監依舊小心,沒有從冷宮的正門而入,反倒閃進了一道破敗的側門。

  又是左右一番掃視,半晌後終於是心安,這才在一間雜亂的小屋前頓足,抬手在門板上有節奏地敲了三聲。

  吱呀一聲,門開了,露出一張慘白且陰森的臉容。

  見狀,小太監立刻鑽入屋去,皺著眉頭低聲說了幾句。

  那人亂糟糟的長髮掩住了大半邊的臉頰,垂著頭更是看不清神色。突然嘴角一勾,小太監雙眼一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直直地倒在地上,了無聲息。

  蕭霖從未想到,有人入戲,居然十年如一日,毫無破綻。

  若非親眼所見,他定是難以相信。

  那人背對著在窗邊的自己,失去光澤的綢緞衣裙,裙邊沾上了一塊塊汙跡,髮絲淩亂不堪,還夾著幾片枯黃的葉片。

  定睛一看,那雙一直隱在寬袖裡的雙手十指修長,指甲也修得齊整。衣衫不夠潔淨,有些不整,卻從未露出頸下的一點肌膚。

  蕭霖眉頭緊蹙,多年來的疏忽,居然造就了如今的情況,不由懊惱至極。

  因為非禮勿視,他從未留心這些。

  要不是那小太監引著自己前來,蕭霖無論如何都不會聯想到此人身上!

  屋內的人轉過身,單手撥去額上的長髮,露出光潔的額頭,以及唇邊陰沉的淺笑,「蕭公子親臨小居,怎的不進來一聚?」

  蕭霖從善如流地推門而入,直視著眼前的婦人,面上盡是冷凝,「文華,原來是你?」

  「不錯,是我。」文嬤嬤徑直在破舊的木桌前坐下,即便屋內簡陋,仍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神色,與她髒亂的裝束格格不入。

  雙眼裡再不見半點癲狂,有的只是一片沉寂的荒蕪。

  「你故意引在下來此地,所為何事?」蕭霖雙臂抱胸,隱隱覺得被此人牽著鼻子走,心下極為不悅。

  文嬤嬤冷冷一笑,看向他的眼神卻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幽光,「蕭公子還是這般敏銳……妾身已經知曉新帝不過布下了煙幕,好引幕後之人出現。倒不如將計就計,畢竟妾身已然得手,又早已厭倦了而今的生活。」

  聽到「得手」二字,蕭霖目光如刀,輕飄飄地在她身上一掃,「交出解藥,說出幕後指使之人,在下便不為難你。」

  「即使將解藥雙手奉上,蕭公子認為,以新帝冷血無情,六親不認的性子會放過妾身?」文嬤嬤唇邊帶著一分譏諷的笑意,緩緩開口,「再說,妾身早知有這一日,蘇言身上的毒根本無解!」

  「即便是大羅神仙,亦無法挽回她的性命了,蕭公子就不必心存僥倖了。」

  「為何?」聞言,蕭霖渾身一震,卻迅速收斂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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